舒晨是在一种极度温暖和安适的感觉中缓缓醒来的。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深沉。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蹭了蹭,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丝质床单,没有丝毫温度,空荡荡的。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整个卧室。房间里安静极了,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枕头平整,床单也丝毫没有凹陷的痕迹,就好像昨夜那个温暖的怀抱、捂住她耳朵的手掌、以及那低沉慵懒的安抚,都只是她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是梦吗?
舒晨愣愣地坐在床边,心里空落落的,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呆坐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舒小姐,早餐已经备好了,请您下楼用餐。”
舒晨定了定神,应了声 “好的,谢谢,我马上下去。”
她怀着一丝微弱的期待走进餐厅,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张长桌的主位——依旧是空的。白粥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和刚出锅的包子,依旧只摆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上。
“舒小姐,您慢用。”站在一旁的女佣突然开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材微胖,穿着统一的深色制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平淡无波,和小雅的怯生恭敬截然不同。
舒晨默默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喝着温热的粥,毫无滋味。她几次抬眼看向旁边侍立的那位胖胖的女佣,想开口问问“昨晚肖先生是不是回来过?”但话到嘴边,看着对方那副公事公办、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冷淡的表情,又实在问不出口。
最终,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吃完了这顿安静的早餐。
接下来的几天,肖明函依旧没有回来。舒晨每天早上按时去医院照顾母亲,晚上按时回老宅,日子过得规律却单调。
不过,自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女人的哭闹声。深夜的老宅安静到了极致,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奇怪的声音。
舒晨渐渐开始相信,那晚的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梦。
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母亲许茹惠的病情还算稳定,医生说只要照顾得当,暂时不会继续恶化。舒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只是每次面对母亲时,想到自己和陆然解除婚约的事还没告诉她,心里依旧有些忐忑。
这天傍晚,舒晨从医院回来,刚走进餐厅,就愣住了。长长的餐桌另一端,那个空置了许久的主位上,赫然坐着肖明函。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精致的手表。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显示的财经新闻,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轮廓分明,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冷硬。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舒晨身上,毫无波澜,“回来了。”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舒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轻 “嗯” 了一声,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
用餐的时候,餐桌上的菜肴似乎比平时更加丰盛了些。周叔站在一旁,恭敬地介绍:“先生今天回来,所以厨房特意加了几道先生平时爱吃的菜。舒小姐,您也尝尝。”
“好的,谢谢。”舒晨朝周叔礼貌地笑了笑。
晚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进行。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肖明函吃得很优雅,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伙伴。
舒晨也默默地吃着,眼神时不时地飘向他,又很快移开。她想问他这半个月是不是很忙,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问得十分没有立场。他们是法律上的夫妻,此刻却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吃完晚饭,肖明函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对周叔吩咐:“一会儿把这些文件送上来。” 然后站起身,对舒晨说了句 “我去书房处理点事”,就径直朝着二楼书房走去,没有丝毫停留。舒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晚上,舒晨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立刻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假装已经睡着。
肖明函在床的另一侧坐下,床垫微微陷了下去,带来一阵清冽的沐浴露香气。
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舒晨的心跳渐渐加快,她紧紧攥着被子,生怕自己露馅。
又过了很久,肖明函才缓缓躺下。他没有靠近她,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就在舒晨以为今晚将在沉默中过去时,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在老宅还住得习惯吗?”
舒晨的心微微一紧,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空气淹没。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们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夫妻,却像是身处两个世界,连最简单的对话都显得如此艰难。
同床共枕,相顾无言。
她突然想起以前,他们在馄饨店小阁楼里的日子。那时候,肖明函的话依旧很少,但是她总能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浓浓的暖意。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一起,即使一句话也不说,她也觉得温馨而幸福。
可现在,他们住在豪华的房子里,睡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亲近。只剩下冰冷的契约,和无尽的沉默。
舒晨闭着眼睛,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她能感觉到身边肖明函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可她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过去的画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又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