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的喧嚣与不满被赛琳娜的冰寒威压彻底冻结。
短暂的休整后，残酷的筛选并未结束，第二场考核——“智慧之塔”——在肃穆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
不同于亡者回廊的实战与混乱，“智慧之塔”是纯粹的理论殿堂。
巨大的圆形考场内，数千张独立的魔法石桌呈环形排列，散发着温润的白光。每张石桌上方都悬浮着一面半透明的光幕，光幕上流光溢彩，正是此次笔试的题目。
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纸张的书香气味，混合着考生们紧张的呼吸声。
考生们鱼贯而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威廉的位置在中间靠后的区域，毫不起眼。
他平静地坐下，深灰色的衣物在周围色彩各异的考生中显得朴素至极。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聚焦在面前的光幕上。
光幕上，题目如同瀑布般流淌下来：
【论基础元素护盾（土）的符文结构稳定性与魔力节点优化路径】
【简述‘星辉历’第三纪元末期‘暗月之潮’对大陆魔法体系的影响】
【解析以下残缺复合魔法阵（附图），补全核心符文链并阐述其能量流转原理】……
题目涵盖魔法理论、大陆秘史、炼金基础、魔法阵解析，包罗万象，自己任选其中的一定数量的题目进行答题，分数在题目后面有标注。
题目难度远超普通入学考核，足以让三阶的法师都感到棘手。
考场内很快响起一片压抑的哀叹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许多考生对着光幕上的题目愁眉苦脸，笔尖悬在特制的魔法答题卷轴上，迟迟无法落下。
就在他人还在犹豫不决时，唯有威廉。
他的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目光扫过题目，几乎没有停顿，右手便已执起旁边提供的笔，笔尖落在光滑的卷轴上，发出细微而连绵的“沙沙”声。
他的书写速度极快，字迹却异常工整清晰。
对于历史题，他下笔如有神，关键事件、人物、影响条理分明，引用的史料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对于炼金题，他的答案简洁而核心，直指反应本质，省略了大量冗长的推导过程。
但这并非最引人注目的。
真正让暗中观察的考官们瞳孔收缩的，是他在魔法阵解析和魔法理论题上的表现。
当光幕上出现一道要求解析并优化一个标准“风刃加速”法阵的题目时，考场里不少擅长风系的考生都皱起了眉头，开始按照教科书上的标准解法，在卷轴上描绘那繁复的符文结构，试图找出可以微调以提高效率的节点。
威廉的目光在那法阵结构图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一些。
“冗余节点…能量流转路径不够直接…核心符文可以更精简……”这些念头在他脑中瞬间闪过。
他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去修补边角，而是直接在卷轴空白处，以更简洁、更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全新的、核心结构截然不同的风刃魔法阵的草图。
虽然基础原理依旧是风元素加速，但整个阵法的效率、稳定性，以及对魔力的利用率，都远非原版可比！
他甚至在一旁用简洁的文字标注了修改思路和预期提升效果。
他没有意识到，这种近乎重构的“优化”方式，根本不是一个“理解”基础魔法阵的初学者该有的思路。
只有高阶的强者才有足够的学识对基础规则进行重塑！
类似的情况在后续题目中不断出现。
面对一道关于“低阶火球术魔力消耗模型”的题目，他直接摒弃了通用的经验公式，随手在卷轴角落推演了一个更精准、变量更少的小型数学模型，完美拟合了魔力消耗与火球威力、射程的关系。
面对一道残缺的复合防御法阵解析题，他补全符文链的手法天马行空，选择的连接点巧妙至极，甚至隐含了一丝空间折叠的雏形概念，让整个法阵的防御层次和反应速度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解题世界里，心无旁骛。笔在卷轴上飞舞，留下一行行清晰的字迹和一幅幅精妙的草图。
他时而会无意识地用笔杆尾部轻轻敲击一下太阳穴，仿佛在叩击思维的阀门；时而又会停下笔，指尖在桌面上虚划着某个复杂的符文轨迹，确认无误后才落笔。
那份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压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考场上方，一间由单向魔法玻璃构成的观察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莉娅站在玻璃幕墙前，淡蓝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下方那个深灰色的身影。看着威廉流畅到近乎诡异的答题速度，看着他笔下那些让她都感到惊异的答案雏形，莉娅冰封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混合着骄傲与病态占有欲的弧度。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仿佛隔着距离在描摹威廉专注的侧脸轮廓，眼底深处燃烧的火焰更加炽热。
“威廉......你本就该如此耀眼......”她心中低语，那份想要将其彻底占有、禁锢在自己身边的欲望，因他展现出耀眼的一面而更加膨胀。
而在她身旁，赛琳娜导师静静地伫立着。
她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寒冰法袍，穿上了一身剪裁更为利落的银灰色法师常服。
常服面料挺括，线条简洁，领口一丝不苟地系到锁骨上方，只在袖口和衣襟边缘用极细的银色丝线勾勒出简约的冰晶纹路。
这身打扮收敛了她作为八阶强者的部分威压，却更凸显出那份禁欲而致命的冷艳气质。及腰的月光银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几缕发丝随着她微微前倾的动作，滑落在饱满的胸前。
她的目光，穿透魔法玻璃，牢牢锁定在威廉的卷轴和那只飞舞的笔上。
起初，她只是带着一丝对“异常”的好奇例行观察。
但很快，她那冰蓝色、仿佛蕴藏着万载冰川的眼眸中，出现了明显的波澜。
当威廉随手重构那个风刃法阵时，赛琳娜的指尖在身侧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当威廉推演出那个精炼的火球术魔力模型时，她冰封的唇角抿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当威廉以近乎颠覆性的方式补全那道残缺的复合防御阵，甚至隐隐触及空间折叠概念时，赛琳娜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眼眸，骤然收缩！
一丝真正的震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眼底漾开涟漪！
“这…不可能…”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翻涌。
她看得无比清楚，威廉的魔力波动确确实实只有二阶初期！
然而他笔下流淌出的东西，哪里是一个二阶法师能理解的？
那是对魔法本质、对符文规则、对能量流转近乎本源的洞察力！
是无数四阶、五阶法师在寻求突破瓶颈时，才需要开始深入探索和艰难领悟的领域！
其中某些修改方法，赛琳娜自己不曾想到过。
他修改法阵的思路，不是修补，是重构！是优化！
他推演公式的方式，不是套用，是理解！是创造！
他对魔法阵的理解，这绝非死记硬背可以解释，饶是实力强大的赛琳娜也只能评价为怪物。
赛琳娜的目光从威廉的卷轴移到他专注的侧脸上。那张清秀却略显苍白的年轻面孔上，只有纯粹的沉浸，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笔下所写的东西有多么惊世骇俗。
他偶尔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或是无意识用笔杆轻敲太阳穴的小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真实。
莉娅的眼光……赛琳娜心中第一次真正正视起莉娅对威廉的评价。
这个年轻人身上笼罩的迷雾，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邃。
他那份在亡者回廊中消失又出现的神秘，在这“智慧之塔”的笔试中，以一种更加震撼、更加颠覆常识的方式，再次展现。
“威廉·格罗阿奇……”赛琳娜无声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冰蓝色的眼底，那份探究的欲望，已经化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实质的专注。
考场内，威廉放下了笔，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面前的卷轴早已写得密密麻麻，各种公式、解析、草图清晰而富有逻辑地铺陈开来。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异色的双瞳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似乎刚刚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那沉浸于解题而无意中展现出的理解，已经在高处的观察室内，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威廉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低阶的人对魔法的理解很简单，在四阶以前都只会套用公式来使用魔法，并不了解公式本身。）
威廉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双蕴藏着万载冰川的眼眸，牢牢地锁定在了视野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