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的宁静像一层薄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敲碎了。
王胖子刚把最后一点巧克力渣咽下去，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秦云衣的声音就从主控台那边传了过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清月，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那声音不像平时发现敌情时那么干脆，反而有点发沉，像是碰到了什么粘稠又恶心的事情。苏清月立刻站起身走过去，连闭目养神的陈默也睁开了眼睛。
主控台的屏幕上，一串扭曲的代码正在缓慢流动。它的结构很老旧，透着一股子邪气，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刚截获的，信号很弱，飘忽不定，像是早就设定好时间自动发出来的。”秦云衣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核心内容提取出来，“用的加密方式……是‘毒蛇’那家伙最喜欢的‘蛇蜕’算法。他死了以后，这法子应该没人会了才对。”
“毒蛇”这个名字像根冰刺，扎进了苏清月的耳朵里。那个早就该烂透了的叛徒，他的阴魂似乎还在周围游荡。
破译后的文字跳了出来，不长，却带着死人骨头里渗出的恶意
“亲爱的苏，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葬礼吗？你以为杀了我，就一了百了？”
“还记得‘翠湖’吗？那年夏天，有只蝴蝶停在你肩膀上，真好看。可惜啊，好看的东西都容易碎。”
“坐标 [一串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数字] —— 这是你最后的摇篮，还是……给你挖好的坟？”
“翠湖”、“蝴蝶”——这两个词让苏清月的呼吸停顿了一瞬。那是她藏在深山里的一个安全屋，伪装成废弃的护林站，位置绝密，连团队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毒蛇”不仅知道，还用这种夹杂着虚假回忆的腔调，把它点了出来。
王胖子凑过来瞄了一眼屏幕，没太看明白，但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清月姐，这……这谁啊？说话阴阳怪气的。”
苏清月没吭声，她的手攥紧了，指甲掐进了掌心。不是害怕，是一种被死人从坟里爬出来扇了一耳光的暴怒。
几乎是同一时间，龙凌薇冷静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确认的意味。
“清月，秦姐。无人机画面，东南方向，大约七十五公里外的山区，就是那个坐标点，发生大爆炸。火很大，伴有持续塌陷信号。”
主控台的大屏幕立刻切换。尽管距离遥远画面模糊，但还是能清楚看到，夜色中那片山林里，一团巨大的火球正翻滚着冲上天空，把一小片天都染红了。
整个地下空间，一下子静得可怕。
“毒蛇”不仅知道她最隐秘的藏身之所，还精准计算好了毁灭的时间，甚至提前发来了“通知”。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玩弄和宣告——你无处可逃，连你自以为最安全的耗子洞，我也能随时炸上天。
【生存环境评估更新。】
【检测到团队成员隐秘据点遭受精准打击。敌方情报渗透等级判定为‘极高’。】
【建议 立即放弃原有路线，启用最高级别隐匿方案。】
系统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戳破了最后一点侥幸。
“这王八蛋……死了还作妖！”王胖子气得骂了一句，他虽然不全懂，但也知道是那个死掉的坏种阴魂不散。
秦云衣脸色铁青，“是‘死手系统’。‘毒蛇’生前埋下的，一旦他确认死亡或者长时间失去联系，就会自动启动，执行预设的报复程序。看来，他给我们准备的‘惊喜’不止这一个。”
苏清月缓缓吸了一口气，把那翻腾的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她转过身，面对所有人，脸上已经看不出波澜，只有眼底沉淀着冻人的寒意。
“都看到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心头一沉，“一个死人，还在给我们上课。这意味着，他比我们想的更了解我们。他留下的‘遗产’，恐怕还有不少。”
她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这意味着，我们之前觉得安全的路线和备选方案，可能都不再安全。从现在起，任何我们觉得‘理所当然’的想法，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没有说话，但他左手上那个奇异的印记散发着稳定的微热，像一块沉默的基石。
龙凌薇收起侦察仪，眼神冷冽，“那就把他留下的所有‘惊喜’，一个一个，全都砸烂。”
叶灵儿周围，空气里的水分悄然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苏清月点了下头。
“云衣，重新规划路线。彻底抛弃原有方案，用随机算法生成新路径，加密级别提到顶。”
“明白。”
“所有人，检查装备，十分钟后出发。”苏清月的声音斩钉截铁，“这个地方，也不能待了。”
毒蛇已死，嘶声犹在。那亡者的低语，依旧从地狱深处幽幽传来。
但这并没有让船上的人慌乱，反而像一盆带着冰碴的水，泼醒了最后一点麻痹。他们面对的敌人无所不用其极，包括来自坟墓的诅咒。
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比对方更警惕，更顽强，更凶狠。
短暂的喘息被彻底打断，钢铁方舟再次轰鸣着启动，驶入更加浓重、更加不确定的黑暗。这一次，他们不仅要盯着前方的敌人，还要提防身后，那来自地底的、冰冷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