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部落一壮大，就像往平静湖里扔了块石头，涟漪一圈圈散开，免不了惊动周边势力。近处小部落要么来求庇护，要么悄悄试探；远处那些也在发展、有野心的强部落，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审视，甚至带着敌意。
这天，部落来了群特别的访客——西边的“风兕”部落，他们最会养一种叫“兕”的巨牛。领头的是个叫烈山的壮汉，长得魁梧，说话像敲钟，眼神里的骄傲和打量藏都藏不住。他带了十几个精锐战士，赶着几头驮着兽皮、盐块的兕牛，说是来换物资，其实是想探有熊氏的底。
轩辕亲自接待，林渊和几位长老陪着，在部落新修的议事大屋里见面。屋里铺着兽皮，中间燃着炭火，表面看着和气，底下却绷着劲。
“轩辕首领，”烈山盘腿坐下，扫了圈屋里的摆设，最后盯着轩辕，开门见山，“有熊氏近来变化不小啊，粮食够吃，工具也趁手，连住的房子都比我上次来结实多了。听说，你们部落来了位厉害的‘智者’？”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坐在轩辕身后的林渊。林渊穿的还是粗麻衣，神色平静，好像烈山这话跟他没关系。
轩辕笑了笑：“这位是渊，确实给部落出了不少好主意。”他说得简单，没多夸。
烈山哼了声，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话头一转：“轩辕首领，现在这片地上部落越来越多，争来抢去的事也多。就为几片猎场、几处水源，小摩擦就没断过。我风兕部落还算强，都觉得吃力，不知道有熊氏打算怎么应付？”
这话明摆着是挑衅加试探，想知道有熊氏是打算依附强者，还是自己也想争个头。
轩辕还没开口，林渊先慢慢说了话，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烈山首领觉得，部落之间打架，根儿在哪儿？”
烈山愣了下，没想到这个看着沉默的“智者”会突然发问，粗声粗气地说：“根儿？当然是为了吃的、地盘！谁不想让自己族人过得好点？”
“说得对。”林渊点头，“都是为了活下去。可要是就为眼前一口吃的、一块猎场，互相打杀，今天你抢我，明天我夺你，仇越结越深，血越流越多，最后哪个部落能真的安稳？今天强，明天未必还能保住。”
烈山皱起眉头：“那按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等着别人来抢？”
“当然不是等。”林渊的目光掠过烈山，看向窗外干活的族人，还有远处其他部落升起的炊烟，“既然根儿是资源不够，为啥不想办法让资源变多？既然单个部落力气有限，为啥不试试把力气凑到一块儿？”
“凑一块儿？”烈山和他带来的战士都露出惊讶的表情。部落之间也有过联合，可大多是为了眼前利益凑的，很快就散了。
“对，合。”林渊语气坚定起来，“不是谁吞了谁，是像小溪流进大河。每个部落还保留自己的规矩和首领，但遇上大事，大家一起商量，一起对外。咱们可以换各自擅长的本事——风兕族会养兕牛，有熊氏最近在种地、治病、做工具上也摸出点门道。咱们还能划块公共猎场，轮流用，别再为这个打架。要是来了外敌，各家战士凑成联军，一起扛。这样一来，资源能用到实处，力气也比单个部落大得多，族人才真能长久安稳。”
这番话，跟烈山他们想的“谁强谁说了算”完全不一样。他盯着林渊看了会儿，又看了看轩辕，好像在琢磨这个从没听过的“合”字。
轩辕趁机接过话头，语气诚恳：“烈山首领，渊说的，也是我心里想的。部落之间打来打去，最后苦的还是普通族人。要是能找到一条一起活、一起好的路，才是长久的法子。我轩辕愿意掏真心，跟风兕部落，还有周边所有想好好过日子的部落，一起商量这事。”
烈山沉默了好久，只有炭火噼啪响。他带来的战士也小声议论，显然被这个提议打动了。最后，烈山重重呼了口气：“这事太大，我一个人定不了，得回去跟族里长老商量。但轩辕首领，还有这位渊，你们的话我记下了。有熊氏说的‘合’，跟我以前听过的联盟，真不一样。”
这次见面没立刻结成联盟，可“合”的种子已经种下去了。风兕部落走的时候，眼神里的敌意和打量少了，多了些琢磨。
送完客人，轩辕和林渊一起走在部落边缘新垦的田埂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渊，‘合’这一个字，真是说到根儿上了。”轩辕感慨，“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各个部落规矩不一样，利益也缠在一起，想让他们真心认这个‘合’的好，可不是简单事。”
林渊望着天边快落的太阳，慢慢说：“急不来。就像种地，地力得一点点养。先从小处做，跟附近没怎么打过架的部落试试换东西，你有我无的互相补。让他们亲眼看到‘合’的好处，比如用咱们多出来的陶器，换他们急需的盐。信任，得靠实在事攒。”
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合’不能光说不练，得有章法。以后真要是结成联盟，得立个大家都要守的规矩。比如，不能随便打盟友，得一起扛外敌。联盟里的事，让各部落推代表，定期聚着商量。最关键的是，得有套能让联盟顺顺当当做下去的制度。”
“制度？”轩辕若有所思。
“对。比如物资怎么调，人手怎么派，消息怎么传。”林渊解释，“联盟大了，要是还像小部落那样只靠首领一个人定主意，肯定乱。得有人专门记各部落交的物资，打仗时怎么统一调粮草；得有更快的传消息法子，遇事能赶紧反应；甚至可以试试建一支不属于任何单个部落、只听联盟首领的队伍，用来守规矩、执行盟约。”
轩辕眼睛亮了——林渊说的这些，给了他一个比当部落首领大得多、也清楚得多的蓝图。这已经不只是活下去，是要开创新的秩序了。
“还有，”林渊话锋一转，眼神沉了些，“‘合’的最终目的，是让咱们族群更强，能扛住更大的事。我最近看星象、观天气，觉得南方天上好像攒着股燥烈的气，恐怕不是好兆头。以后，咱们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周边部落的小摩擦……”
轩辕脸色一紧：“你是说……像蚩尤那样的南方大部落？”
蚩尤的名字早传开了——他的部落会炼铜，战士又猛又能打，最近吞了不少小部落，势头越来越盛。
林渊没直接答，抬头看向慢慢冒出来的星星：“提前准备着吧。‘合’不只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攒力气。只有咱们联盟够强、内部够齐心，才能扛住任何风浪。”
他伸手指向北方一颗亮星：“你看，就算是最亮的星，也得有别的星星围着，才能凑成完整的星空。咱们人类，也是一样。”
轩辕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心里又豪情又有责任感。他知道路还长，但身边有林渊这么个又像老师又像朋友的人陪着，还有“合”这个清楚的方向，他一点都不怕。
天慢慢黑了，部落的篝火又点了起来。这一次，轩辕和林渊聊的不只是有熊氏的日子，而是关乎以后更大局面的“怎么联合”“怎么谋划”。文明的脚步，就在这看似平常的对话里，悄悄往前迈了一步。
观看天幕的众人，尤其是那些懂权力门道的帝王将相，个个都被震住了。
“合纵连横……原来从这么早的时候就有了！”大唐长安，李世民拍着手赞叹，“林先生那时候就看透了联盟的关键——不是强压，是互相得利，立规矩，建制度！太妙了！”
大秦军营里，嬴政眼神锐利：“制度……常备队伍……这话说到我心里了！一统天下，不只是把地盘合起来，更得把规矩制度合起来！”
而大周天牢里，林渊的意识静静“看着”天幕上自己前世的谋划，嘴角勾出点淡淡的笑。合纵连横？这才刚开头。武明空，你拿国家大义压我，可你知道，比“国”更根本的“道”，是什么吗？
真正的改变，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