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峰深处,幽暗的密室之中,烛火摇曳,将凌昊长老那张阴鸷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负手立于一面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壁前,壁上正缓缓消散的,正是方才天衍殿内沈清弦“废功逐徒”那一幕的模糊影像。
虽然因阵法阻隔,画面不甚清晰,但那决绝的气势和萧烬倒地后气息的骤然萎靡,却是分毫毕现。
密室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单膝跪地,静默无声,如同最忠诚的猎犬,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凌昊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壁,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密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他脸上并无多少计谋得逞的快意,反而眉头紧锁,一双锐利的三角眼中,闪烁着狐疑不定的光芒。
太顺利了……
顺利得……有些反常。
他反复回味着沈清弦今日在殿上的每一个细节:那突如其来的发难,那“铁证如山”的指控,那不容辩驳的威严,尤其是最后那雷霆万钧、亲手“废掉”爱徒修为的一掌,以及毫不留情将人“扔”出山门的冷酷……
表面上看,天衣无缝,大义灭亲,堪称经典。
但凌昊与沈清弦明争暗斗数百年,深知此人脾性。沈清弦此人,看似清冷孤高,实则护短至极,心思缜密,行事往往留有后手,绝非如此……鲁莽冲动之辈。
“废去修为?” 凌昊心中冷笑一声,“以他沈清弦的手段,若真要清理门户,岂会只是当众一掌了事?按照宗门铁律,废人修为之后,当由执法堂长老亲自验明正身,确保金丹已碎,道基已毁,方可执行下一步。他倒好,自己动完手,直接就把人扔出去了?连验都不让验?这不符合程序,更不符合他斩草除根的风格!”
“还有那‘噬心魔印’……” 凌昊眼中精光一闪,“此等禁忌之术,来源何处?萧烬从何得来?他沈清弦身为师尊,监管不力,难道不该深究?为何他只字不提,仿佛只想尽快将罪名坐实,将人驱逐了事?这急于切割的态度……未免太过刻意!”
“再者,” 他踱步到烛火旁,阴影拉长,更显阴沉,“萧烬那小杂种,反应也颇为古怪。面对如此重罪指控,竟不哭不闹,不辩不争,最后只来一句‘任凭师尊处置’?这像是心虚认罪?倒像是……心知肚明,配合演戏!”
一个个疑点,如同毒蛇般钻出脑海,缠绕在凌昊的心头。他越想越觉得,沈清弦今日这番举动,看似雷霆万钧,实则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仓促和刻意。仿佛其首要目的,并非真正惩处萧烬,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人送出宗门!
“难道……” 一个惊人的念头浮现,“沈清弦察觉到了什么?他是在……保护萧烬?用这种自污的方式,将他送走,避开宗门内的锋芒?”
这个想法让凌昊心中一凛。若真如此,那沈清弦对此子的重视程度,恐怕远超他的预估!而自己之前的算计,很可能已被对方洞察!这绝非好事!
“不行!” 凌昊眼中寒芒大盛,杀机毕露,“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此子天赋太过诡异,成长速度骇人听闻,若真让他活着离开,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沈清弦这番作态,越是反常,越说明此子身上有鬼!”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箭矢,射向地上跪伏的黑影,声音沙哑而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暗影。”
“属下在。”黑影的声音如同摩擦的砂石,低沉而毫无感情。
“今日之事,你全程旁观,有何看法?”凌昊先考校一句。
暗影头垂得更低:“回长老,清弦仙尊行事……与往日作风略有出入,似有急于了结之嫌。那萧烬,反应亦不合常理。”
“哼,看来你还不算太蠢。”凌昊冷哼一声,肯定了暗卫的判断,随即下令,语气森然,“此事定有蹊跷!本座不信沈清弦会如此轻易放弃一个如此天赋的弟子,更不信那小子会真的修为尽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杀意凛然:
“立刻加派人手,动用一切眼线,给本座盯死萧烬!从他踏出山门的第一步起,他的一举一动,本座都要知道!”
“记住,是活要见人,死……也必须给本座确认见到尸体!而且要验明正身,确保其神魂俱灭!”
“重点探查两点:一,他的修为是否真的被废!可寻机让外围的低阶修士或妖兽去‘试探’一下。二,他是否还与沈清弦,或有任何与清弦峰相关之人,存在暗中联系!”
“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尤其是若他修为犹在,或与沈清弦有勾连……”凌昊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光芒,“不惜一切代价,就地格杀!不必再请示!”
“属下明白!”暗影沉声应道,身影一阵模糊,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室之中。
凌昊独自站在原地,烛火将他身影拉得扭曲变形。他望着空荡荡的密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狰狞的弧度。
沈清弦……不管你玩什么把戏,在绝对的力量和算计面前,都是徒劳!
萧烬……无论你是真废还是假废,这茫茫修真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本座倒要看看,你这只被‘雄鹰’亲手推出巢穴的雏鸟,能在这狂风暴雨中,扑腾几下!
密室重归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凌昊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杀机与志在必得的阴冷。一场针对萧烬的、更加隐秘而致命的监视与杀局,已然悄然张开。
萧烬下山后的路途,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