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目光，被那枚静静躺在角落的墨玉平安扣所吸引。
它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饰，表面甚至有些细微的划痕，看起来朴素得有些过分，与摊位上那些试图彰显“灵性”的残破法器格格不入。
但不知为何，萧烬看着它，心中却有种奇异的安宁感，仿佛这枚不起眼的扣子，蕴含着一种内敛的、历经岁月沉淀的韵味。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将那枚平安扣拿起仔细看看。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温润的墨玉表面时——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清弦峰的大红人，萧烬萧师兄吗？”
一个充满讥讽和恶意、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在萧烬身后响起，瞬间打破了这角落的宁静。
萧烬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印象深刻——正是之前在秘境中有过冲突的王霸！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只见王霸带着两个炼气后期的跟班，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的笑容。王霸今日穿了一身锦袍，腰间挂着玉佩，手里还把玩着一柄描金扇子，一副标准仙二代的纨绔做派，与这略显破旧的摊位区显得格格不入。
王霸走到近前，目光先是贪婪地扫了一眼萧烬刚才看中的那枚墨玉平安扣（他虽不识货，但觉得能被萧烬看上的东西，说不定有点门道），随即又落到萧烬那身朴素的弟子服和空空如也的手上，嗤笑一声：
“怎么？萧师兄不在清弦峰好好伺候仙尊，跑到这坊市破烂堆里来捡垃圾了？”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附近几个摊位的修士和零星路过的弟子都侧目看来。
萧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对于王霸这种程度的挑衅，他早已免疫，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他不想理会，只想尽快打发走这人，好继续看那枚平安扣。
然而，王霸见萧烬不理他，以为对方是怕了，或是自觉寒酸不敢回应，气焰更加嚣张。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萧烬刚才伸手欲取的那枚墨玉平安扣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伸出手，就想去抓那枚扣子，嘴里还说着：
“哼！这破玩意儿黑不溜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既然萧师兄看得上眼，那本少爷就发发善心，替你鉴定鉴定！”
他这一下动作又快又刁，看似是去拿玉扣，实则暗含灵力，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劲风，若是寻常筑基初期修士，恐怕猝不及防之下，连人带玉都要被他这一抓带个趔趄，当众出丑。
若是以前的萧烬，或许会吃个暗亏。但如今的他，经过寒潭淬体、鞭刑通络，又刚刚突破筑基中期，对自身力量和灵力的掌控早已今非昔比。更别提，他此刻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枚可能送给师尊的礼物上，岂容他人染指？
就在王霸的手即将触碰到玉扣的刹那！
萧烬脚下步伐看似未动，身体却以一个极其微妙的幅度向侧面轻轻一滑，如同柳絮随风，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王霸那暗含力道的一抓。同时，他的右手后发先至，如同闪电般探出，却不是去阻挡王霸，而是精准无比地、轻巧地将那枚墨玉平安扣拈了起来，握在了掌心。
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王霸一抓落空，只觉眼前一花，目标物已经到了萧烬手中，自己还因为用力过猛，差点闪了一下。他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恼羞成怒！
“你！”王霸猛地收回手，指着萧烬，脸色涨红，“萧烬！你敢躲？！本少爷看得上你这破东西，是给你面子！你竟敢不识抬举！”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地瞪着萧烬，试图以人多势众施加压力。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摊主老头似乎被惊醒了，眯着眼看了看，又事不关己地继续打盹。其他看热闹的修士则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萧烬将握着平安扣的手自然垂下，目光平静地迎上王霸那喷火的眼神，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王师兄，此物是我先看中。坊市规矩，价高者得，似乎没有强买强卖，乃至出手抢夺的道理。”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顿时赢得了周围一些旁观者的暗暗点头。确实，王霸刚才那一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故意找茬。
王霸被噎了一下，更是气结。他本就是个骄横跋扈的主，哪里受过这种“理”上的挫败？尤其是在他根本看不起的萧烬面前！他眼珠一转，立刻转移话题，将矛头指向了萧烬的财力，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打击对方：
“哼！价高者得？说得轻巧！萧烬，就凭你？一个刚入门没多久、靠着仙尊施舍才混到筑基期的穷酸弟子，你兜里有几个灵石？也配跟本少爷谈‘价高者得’？”他故意抖了抖自己华丽的锦袍，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一副“老子有钱”的架势。
“别说这破扣子，就是这整个摊位的破烂，本少爷买下来当石头扔着玩都绰绰有余！你拿什么跟我争？”王霸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用灵石把萧烬砸趴下了。
他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戳中了一些现实。周围不少人看向萧烬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同情或审视。清弦仙尊的弟子名头虽响，但众所周知，仙尊本人清心寡欲，对身外之物并不看重，恐怕也不会给弟子太多资源。萧烬的衣着朴素，也确实不像富裕的样子。
面对王霸的财势羞辱和周围各异的目光，萧烬的神色依旧没有太大变化。他只是轻轻握紧了掌心的墨玉平安扣，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
钱，他确实不多。全部身家也就一百多块下品灵石。
但，有些东西，不是用灵石来衡量的。
比如，他想送给师尊的这份心意。
比如，他不容践踏的尊严。
他抬起眼，看向趾高气扬的王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配与不配，试过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