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以南,一座被西班牙人命名为“天使湾”的隐蔽海湾内,风平浪静,宛如处子的睡颜。
神圣同盟联合舰队的三十余艘战舰静静地泊在镜面般的海上,水兵们懒洋洋地在甲板上擦拭着火炮,或聚在一起赌博吹牛,浑然不知死神已张开双翼。然而,在高空一万米的稀薄空气中,十二个黑点正如同盘旋的秃鹫,无声地俯瞰着这片献给它们的祭品。
“呼叫塔台,这里是‘鹰眼一号’,林飞报告。”年轻的飞行员林飞紧握着操纵杆,冰冷的高空气流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但他的声音却通过送话器稳定地传入新金山港的临时指挥部,“确认目标,敌联合舰队主力,包括至少2艘‘君权’级铁甲舰,其余为西班牙巡洋舰及补给船。重复,确认目标,他们正在港内休整,锅炉未生火,防备松懈,是最好的靶子!”
指挥部内,第三舰队司令张煌那张饱经西北风霜的脸上,绽开一个酷似恶鬼的笑容。他面前的沙盘上,用红色小旗标记出的,正是林飞侦察到的“天使湾”。
“告诉林飞和他的小伙子们,”张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能把钢铁嚼碎的狠劲,“朕的雏鹰们,该亮出爪子了。按原计划,第一波,燃烧弹,给我把他们的木质甲板和帆布全点着!让他们变成一群无头苍蝇!”
“司令,真的要这么打吗?”副司令邓世昌眉宇间仍有一丝忧虑。他是一辈子都在跟舰炮打交道的老海军,对于这种从天上往下扔东西的“奇技淫巧”,本能地抱有疑虑。“我们的‘镇远’、‘定远’两艘主力舰还在新金山港补充燃料,舰队主力尚未抵达。仅凭飞机……万一惊动了他们,让他们提前出港,我们在海上将陷入被动。”
张煌没有回头,只是用粗大的手指在沙盘上那几艘“君权”级铁甲舰的模型上重重一按,冷笑道:“老邓,时代变了。李信陛下花在格物院和这些铁鸟上的银子,比造一艘‘镇远’号还多。
今天,就是让欧罗巴人明白,战争,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样子了。陛下要的不是击退,不是对峙,而是全歼!是在这片大海上,把神圣同盟的胆子彻底打掉!”
他猛地转身,双眼如鹰隼般盯着邓世昌:“传我命令!第三舰队所有巡洋舰、驱逐舰,立刻拔锚,以最高战斗航速,封锁‘天使湾’出口!告诉陆战队的李铁柱,让他的人做好跳帮准备。今天,我要让这天使湾,变成他们的地狱湾!”
与此同时,高空之上,林飞收到了攻击指令。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送话器下达了简洁的命令:“雏鹰中队,目标敌舰队中部,西班牙旗舰‘圣菲利普’号!切换俯冲阵型,自由投弹!为了大华!”
十二架“雏鹰三号”的引擎发出一阵咆哮,机头猛地向下,如同十二支射出的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着下方毫无察觉的舰队扑去。
联合舰队旗舰,“圣菲利普”号上,舰队司令,西班牙贵族唐·阿方索将军正用一条上好的丝绸手帕擦拭着他心爱的单筒望远镜。
他刚刚收到秘鲁总督区的消息,大华的舰队主力还在数百海里之外,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待英夷的补给舰,然后一举夺回加利福尼亚,将那些黄皮肤的异教徒全部吊死在绞刑架上。
“将军,您听,什么声音?”一名副官指着天空,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阿方索不耐烦地抬起头,顺着副官的手指望去。天空中,十几个小黑点正在飞速变大,并发出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如同撕裂布匹般的尖啸。那不是海鸟,更不是风声。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举起望远镜,当他看清那是一个个有着翅膀和螺旋桨的钢铁怪物时,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任何航海图志和军事报告里都没有记载!
“敌袭!!”阿方索的吼声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但一切都太晚了。
林飞驾驶的“鹰眼一号”率先进入投弹高度。他冷静地拉动投弹杆,机腹下,一枚五十公斤重的特种燃烧弹脱离挂架,带着死神的呼啸,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
这枚燃烧弹的外壳是薄铁皮,内部装填的却是格物院最新研制的混合物——粗炼的石油、橡胶和黄磷。它砸在“圣菲利普”号宽大的柚木甲板上,瞬间爆裂开来。粘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四处飞溅,接触空气的瞬间便猛烈燃烧起来。
“轰!”
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在旗舰甲板中央炸开,无法扑灭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点燃了甲板、缆绳、以及附近水兵身上华丽的制服。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十二架飞机投下的近三十枚燃烧弹,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火雨,将整个联合舰队最密集的中段区域变成了一片火海。
木质甲板的西班牙战舰成为了最好的燃料。火焰迅速蔓延,引燃了堆放在甲板上的火药桶和炮弹。一连串的殉爆接踵而至,爆炸声、惨叫声、军官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阿方索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的却是人间炼狱。他的旗舰正在燃烧,他的水手们浑身是火地在甲板上翻滚,或是尖叫着跳入海中。天空中,那些魔鬼般的铁鸟完成了一轮投弹,正在优雅地拉升,重新组织队形,准备进行第二轮攻击。
“还击!用步枪把它们打下来!”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但根本没人听他的。水兵们在混乱中四散奔逃,士兵们要么被烧死,要么被吓破了胆。
英夷的四艘“君权”级铁甲舰情况稍好。它们的铁甲能抵御燃烧弹的直接冲击,但甲板上的木质结构和指挥塔同样燃起了大火。英夷远东舰队司令威廉·哈里森,这位在波斯湾被陈强逼退的将军,此刻正躲在“君权”号的司令塔内,脸色惨白地看着窗外的炼狱。
“上帝……那是什么?”他喃喃自语,“大华人……他们召唤了魔鬼吗?”
他比阿方索更快地反应过来,嘶吼道:“升起锅炉!全速冲出港湾!快!”
然而,高空中的林飞已经接到了张煌的第二道指令。
“雏鹰中队,第二波,高爆弹。目标,敌铁甲舰舵机与螺旋桨!把他们钉死在港里!”
这一次,秃鹫不再投下火焰,而是扔下了冰冷的钢铁。一枚枚一百公斤重的航空炸弹,对准了海面下铁甲舰的要害部位。虽然无法击穿厚重的水线装甲,但近失弹在水中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却如同无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船舵和螺旋桨上。
“轰隆!”
哈里森的“君权”号猛地一震,船尾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舵手惊恐地报告:“将军!船舵失灵了!我们失去了方向!”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这位英夷将军。他知道,他们被困住了。他们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屠宰的羔羊。
而在“天使湾”的入海口,张煌亲率的四艘海靖级巡洋舰排成一道钢铁防线,黑洞洞的150毫米速射炮炮口,已经对准了海湾内那片沸腾的火海。
张煌举着望远镜,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雏鹰”,又看了看海湾里挣扎的敌舰,嘴角的笑意愈发狰狞。
“老邓,”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你还觉得陛下的银子花得冤枉吗?”
邓世昌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握着栏杆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他喃喃道:“海战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