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碎片的指引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执着,在晁夜混乱的感知中勾勒出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径。他带领着残存的队伍,在暗绿色、充满恶意的森林中亡命奔逃。身后,畸变体的嘶吼与林木被撞断的卡察声紧追不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晁夜的状态愈发糟糕。强行催动异变的力量进行威慑,如同在刀尖上汲取力量。右眼中那暗红的污染丝线如同活着的寄生虫,随着每一次力量的动用而搏动、蔓延,试图将他的意志彻底拉入疯狂的深渊。左眼秩序之火的明亮只是回光返照,在星核联系带来的短暂提振后,正以更快的速度暗澹下去,只能依靠他近乎燃烧的意志力在勉强维持。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迟滞,情绪的波动越来越微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专注于“生存”与“带领”的本能。甚至连同伴的伤亡,带来的也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楚,而更像是一种……资源损耗的冰冷计算。这种变化让他恐惧,却无力扭转。
(结构师(未来记忆碎片)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它在同化你…小子…你的‘人性’正在被剥离…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让你能集中全部意志对抗污染…否则…\\
安全的地方?在这片被深红力量浸透的森林里?
不知逃亡了多久,就在晁夜的意志即将被冰冷和疯狂彻底淹没,队伍也濒临崩溃边缘时,前方的林木骤然变得稀疏起来。
一座建筑的轮廓,突兀地出现在森林的尽头。
那并非自然造物,而是一座……废弃的堡垒?
堡垒由一种灰白色的、布满孔洞的奇异石材垒砌而成,风格古朴而怪异,带着绝非人类文明的烙印。它规模不大,似乎只是一个前哨站,大半部分都被扭曲的藤蔓和暗绿色的苔藓覆盖,多处墙体已经坍塌,露出内部幽深的黑暗。但令人惊异的是,堡垒周围方圆百米内,竟然几乎没有那种扭曲的暗绿色植物,土地呈现出一种相对正常的灰褐色,空气中弥漫的深红污染气息也明显稀薄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星核碎片传来的指引波动,赫然指向了这座废堡的深处!
“那里……进去!”晁夜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指向废堡一个坍塌形成的缺口。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残存的队员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冲向废堡。令人惊讶的是,那些一直紧追不舍的畸变体,在接近废堡周围那片相对“干净”的区域时,竟然齐齐停下了脚步,在外围焦躁地徘回、嘶吼,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所阻挡,不敢越雷池一步!
它们……在畏惧这座废堡?
队伍顺利冲进了废堡的缺口,暂时摆脱了追兵。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陈旧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味。建筑结构大多完好,只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某些不明原因的破损。
确认暂时安全后,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悲痛交织,化作无声的泪水与压抑的哽咽。
而晁夜,在踏入废堡的瞬间,就勐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废堡内部那相对“干净”的环境,仿佛卸掉了他一直用来抵抗外界污染的一部分压力,但也让内在的污染失去了外部的制衡,变得更加猖獗和凶猛!右眼的暗红丝线疯狂蠕动,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试图钻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深红的低语化作了尖锐的嘶鸣,疯狂冲击着他左眼那摇摇欲坠的秩序之火!
“呃啊啊啊——!”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两种力量撕扯,一边是冰冷的异变与疯狂的污染,另一边是微弱的人性与秩序的残火。他的身体表面,那些暗蓝色的纹路与暗红的丝线如同活物般凸起、纠缠,散发出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指挥官!”
“晁夜!”
队员们惊恐地看着他,想要上前,却被那混乱的能量场推开,无法靠近。
(结构师(未来记忆碎片)在疯狂呐喊):\\…压制它!用星核的联系!用那石片!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星核……石片……
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晁夜用尽最后的力量,一只手紧紧握住怀中那枚来自群山之子大长老的石片,另一只手虚按胸口,试图感应那跨越维度的、微弱的星核联系。
石片再次散发出温润的土黄色光芒,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是安抚,更带着一种镇压与净化的意味,如同厚重的大地,试图将那狂乱的污染之力压制下去。
同时,星核碎片传来的秩序波动也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清冽的泉水,滋养着他即将枯竭的秩序之火。
两股来自“秩序”与“生命”侧的力量,内外交攻,与他体内那异变而污染的黑暗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晁夜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暗蓝与暗红的光芒在他体表明灭不定,时而秩序的火苗占据上风,将他眼中的疯狂驱散一丝;时而又被污染的黑暗重新压制,让他发出痛苦的嘶吼。
这场发生在他灵魂深处的战争,其凶险程度,远超外部的任何战斗。
就在这僵持不下、胜负难分的关头——
那枚被晁夜紧紧握在手中的石片,其上的山川脉络纹路突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意志,仿佛沉眠了无数岁月,被此地的特殊环境以及晁夜体内那危险的平衡所唤醒!
一个苍老、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海中响起,并非大长老,而是……某种更加古老的存在?
“异乡的旅人…身负毁灭与秩序之种…于此‘净痕之地’挣扎…”
“汝体内之‘暗疽’…乃‘猩红饥渴’之幼芽…寻常之法…难根除…”
“此堡…乃‘观测者’旧日之哨站…残留‘静滞’力场…可暂缓汝之恶化…”
“然…欲求生…需行险着…以汝之‘异晶’为牢…以汝之‘秩序’为锁…将‘暗疽’…剥离封禁!”
“此法…九死一生…成则暂安…败则…万物皆休…”
“抉择…在汝…”
剥离封禁?将这深红污染的“暗疽”,从自己力量核心中强行分离出去?
晁夜在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中,捕捉到了这丝来自未知存在的启示。
他看向周围疲惫而恐惧的队员们,感受着体内那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污染,以及那遥不可及的、来自微光集的呼唤。
他,还有选择吗?
他缓缓抬起头,左眼的秩序之火与右眼的黑暗疯狂交织,映照出废堡深处那无尽的幽暗。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中,缓缓凝聚。
他必须赌上一切,在这座陌生的废堡里,进行一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自我救赎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