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的竖瞳猛然睁开。三叉戟被触手紧紧缠住，叶凡的双臂不停颤抖，虎口裂开，鲜血顺着戟身往下流。他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快速流失。源毒丹田像被点燃的干柴，烧得他经脉发烫。海神之力早已用完，只剩下残存的波动在兵器中微弱震颤。
汐月靠在他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的右臂完全变黑，魔纹爬到肩膀，皮肤下的血管扭曲跳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移动。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嘴唇微微张开，发不出声音。
不能再等待。
叶凡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炸开。他强行提起最后一丝清醒，荒古圣体的潜能被完全唤醒。血液从牙缝间流出，顺着手臂流进三叉戟的纹路里。
刹那间，戟身剧烈震动。
原本黯淡的蓝光被一抹金色覆盖。那金光不刺眼，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息，像是从远古深处苏醒的意志。它沿着戟身蔓延，快速冲向那些缠绕的触手。
滋——
黑雾发出尖锐的声响，触手一根根断裂、消散。叶凡趁机用力一抽，将三叉戟夺回手中。他没有犹豫，立刻转身把汐月护在身后，双手捧起她的右臂，指尖凝聚出一点金光，按进魔纹最深的地方。
汐月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挤出一声痛哼。她的手指抓紧叶凡的衣服，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
金光如细流般渗入血脉，所过之处，黑色纹路开始褪去。那一片片如墨汁浸染的皮肤，慢慢恢复成原本的莹白。她的手臂抽搐了几下，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
可当叶凡移开手时，发现她左臂衣袖下，有一缕极细的黑气正在缓缓游动。它藏得很深，贴着经脉潜行，不像刚才那样明显，却更难清除。
他盯着那道黑气，眉头皱紧。
这不是普通的残留，而是扎根了。
还没结束。他低声说。
汐月忽然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她看着叶凡，嘴唇动了动：叶大哥……好疼。
忍一下。叶凡握紧她的手，快好了。
他说完，再次催动圣体精血。这一次，金光更加凝实，顺着指尖重新注入她体内。汐月的身体又是一阵剧颤，眼角流出泪水，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死死咬住下唇，任由那股力量在经脉中穿行。
片刻后，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右臂的伤势完全消失。可那缕黑气依旧存在，只是退得更深，仿佛躲进了血脉的缝隙里。
叶凡松开手，脸色苍白得吓人。他靠着石台坐下，胸口起伏剧烈，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全身的伤口。荒古圣体虽然强大，但精血不可再生，这一战他已经耗去了大半本源。
他低头看了看汐月。
她闭着眼睛，脸上还有泪痕，但神情比之前安定许多。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的地方。
叶凡伸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始终握着三叉戟。金光已经散去，戟身恢复平静，但他的手指仍能感受到一丝余温。
四周很安静。
废墟之上，海水低涌，偶尔有碎石滑落的声音。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腥臭，那是天魔气息未散尽的味道，混杂着一点点净化之光留下的清香。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裂缝还在，却没有再落下新的黑雾。那只竖瞳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可他知道，那不是结束。
那团黑雾是冲着汐月来的。它认定了她是容器。
而现在，它留下了种子。
叶凡抬起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裂痕还未愈合。他用右手抹去血迹，然后慢慢握拳。只要还能动，他就不会让任何人碰她。
汐月忽然动了动，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衣角。
妈……她喃喃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梦话。
叶凡低头看她。
她的眼角又有泪水渗出，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湿痕。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喊什么，但听不清。
他没有叫醒她。
让她睡一会儿也好。
这场战斗她撑得太久。从龙宫叛变开始，到父亲现身，再到被天魔侵蚀，她一直都在承受。她不是强者，没有逆天的体质，也没有无数生死磨砺出的意志。她只是一个被迫卷入风暴的少女。
可她一直没倒下。
叶凡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很轻，怕惊扰她的梦境。他自己也不敢闭眼，生怕一放松警惕，危险就会再次降临。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的体温在下降，失血让四肢变得冰冷。但他依然坐着，脊背挺直，眼睛盯着前方的黑暗。
忽然，汐月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叶凡立刻察觉，低头看她。
她睫毛轻轻抖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起初有些迷茫，随后慢慢聚焦在他脸上。
叶凡……她轻声唤他，声音沙哑。
我在。他说。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问。
叶凡摇头：你没事了。
可是……我感觉左边的手臂……有点冷。她说着，试图抬起左臂，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叶凡沉默了一瞬：有一点残留，但不严重。
会好吗？她望着他。
他说，我会想办法。
她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然后她靠回他怀里，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叶凡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手指慢慢抚过她左臂的衣袖。那里，那缕黑气仍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却真实存在着。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手段能解决的问题。
但他也不会放弃。
他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污，然后将三叉戟横放在膝上。兵器表面映出他此刻的模样——满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身上到处都是伤。
可他还活着。
而且，他还站着。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得守住这个人。
外面的海流忽然晃了一下。
一块碎石从高处掉落，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叶凡立刻抬头，目光扫向声音来源。
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吹过断墙的缝隙，带起一阵轻微的呜咽。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怀里的汐月。
她睡得很沉，眉头不再紧锁，像是终于摆脱了痛苦。她的手指还搭在他的手腕上，温度一点点回升。
叶凡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汐月的左臂突然抽搐了一下。
叶凡马上注意到。他掀开她的衣袖，发现那缕黑气竟然动了。它不再是缓慢游走，而是开始沿着经脉向上爬，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他立即催动残存的净化之力，指尖泛起微弱金光，按在她手臂上。
黑气遇到金光，立刻停滞。
可就在他准备彻底压制时，那股黑气忽然缩回皮下，消失不见。
像是在躲。
叶凡盯着那片皮肤，眼神沉了下来。
它有意识。
它知道怕。
这意味着，它不只是残渣，而是一种活的东西。
他慢慢放下汐月的手，将她轻轻安置在石台上。他自己则撑着地面站起来，虽然双腿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站稳。
三叉戟被他握在手中。
他不能躺下。
也不能睡。
只要这东西还在，他就必须醒着。
汐月在梦中轻轻动了动，嘴唇微启，又唤了一声母亲。
叶凡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
然后他转身，面向废墟深处。
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也在等着。
他的手指收紧，戟尖指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