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钥匙插进城门锁孔的瞬间，周围的黑雾突然沸腾，无数双眼睛在雾中睁开，瞳孔里映出我们惊恐的脸。城门“吱呀”作响，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死寂的街道——整座城池的建筑都是灰黑色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一只眼睛，有大有小，有圆有扁，此刻都齐刷刷地转向我们，眼白泛着诡异的瓷白。
“它们在看我们……”林墨紧紧攥着大哥的触须，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影子的脸上竟凭空多出无数只眼睛，正随着墙上的眼睛一起眨动。
李醒的红痕在手腕上剧烈发烫，他抬手遮挡阳光，却发现阳光穿过指缝落在地上，竟变成了细长的眼睫毛形状。“这里的一切都和眼睛有关。”他指向街道尽头的高塔，塔尖嵌着只巨大的独眼，瞳孔是暗红色的，像颗凝固的血珠，“那是‘主眼’，恐怕是整座城的核心。”
大哥的触须探向最近的墙壁，触须尖刚碰到孔洞边缘，里面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大，瞳孔收缩成一条线，触须瞬间传来被针刺的剧痛。“这些眼睛有攻击性。”他迅速收回触须，上面留下个细小的血洞，“而且能感知灵力。”
碎花裙女人留下的红花瓣此刻正悬浮在我掌心，花瓣上的纹路竟变成了眼睛的形状，微微颤动着，指向街角的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凑近了看，每个符号都是由无数只眼睛组成的，正缓缓转动，像是在书写什么。
“是规则。”我指着石碑上的符号，它们渐渐组合成能看懂的文字，字里行间都闪烁着瞳仁般的光点：
【瞳域城守则：
1. 每天辰时，所有眼睛会集体眨动，此时必须闭眼，若被主眼看到，会被吸走影子，变成没有影子的“盲魂”。
2. 别踩地上的瞳仁印记，那是“窥心虫”的卵，踩碎了会钻进你的眼睛，吃掉你的记忆。
3. 若听到眼睛转动的“咕噜”声，立刻原地不动，那是主眼在扫描，动一下就会被锁定。
4. 城里的“换影铺”可以交换影子，但千万别和盲魂换，他们会偷走你的脸。
5. 找到“闭眼石”能暂时屏蔽所有眼睛的注视，但石头会慢慢吞噬你的视力，直到彻底失明。】
“盲魂……”林墨的声音发颤，她指着街道对面的阴影里，几个模糊的人影正贴着墙根移动，他们的脚下没有影子，脖颈处空荡荡的，像是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是那些没有影子的人。”
盲魂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目光，缓缓转过头，他们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朝着我们的方向“看”来。其中一个盲魂突然抬起手，指向我们脚边——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瞳仁形状的印记，正微微发光，显然是规则2提到的窥心虫卵。
“小心脚下！”李醒拽着我们往后跳，刚离开原地，那枚印记就“啪”地裂开，爬出无数只半透明的小虫，身体中间有个黑色的圆点，像只微型的眼睛，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蠕动。
墙壁上的眼睛突然集体转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塔尖的主眼瞳孔开始收缩，暗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整条街道。
规则3！
我们立刻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主眼的光芒像扫描仪般从我们身上扫过，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钻进皮肤，顺着血管游走，像是在窥探心底最深的秘密。那些窥心虫在光芒中突然停止移动，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滩水渍。
“它在筛选……”大哥的声音压得极低，触须紧紧贴在地面，“主眼在找有‘秘密’的人。”
主眼的扫描终于结束，暗红色的光芒褪去，墙壁上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我们刚想松口气，就看到那些盲魂正朝着我们围拢过来，他们的速度极快，像贴地滑行的影子，手里都拿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是用眼睛的残骸做的。
“是闭眼石！”李醒认出了规则5提到的东西，“他们想交换影子！”
一个盲魂突然冲到林墨面前，举起闭眼石，黑洞洞的眼眶对着她的影子。林墨的影子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竟开始朝着盲魂的方向倾斜，影子的脸上，那些额外的眼睛突然流出黑色的眼泪。
“别碰！”大哥的触须缠住盲魂的手腕，青光大盛，盲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手里的闭眼石“当啷”落地，滚到我的脚边。
我下意识地捡起石头，指尖刚碰到石头的孔洞，就感到一阵刺痛，眼前突然蒙上了一层灰雾，墙壁上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它在吞噬视力！”我赶紧扔掉石头，视力渐渐恢复，但刚才看到的景象却变了——街道两旁的建筑其实是巨大的眼球，我们正站在眼球的瞳孔里。
塔尖的主眼突然转动，暗红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次却只对准了李醒。他的红痕剧烈闪烁，像是在抵抗某种力量。“它盯上我了！”李醒的脸色苍白，“我的影子……”
我们低头看去，他的影子正在扭曲，边缘渐渐变得模糊，像是要被主眼吸走。那些盲魂见状，变得更加兴奋，纷纷举起闭眼石，朝着李醒的影子扑来。
碎花裙女人的红花瓣突然飞到空中，组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形状，花瓣的光芒暂时挡住了主眼的视线。“往换影铺跑！”花瓣传来她残留的意念，“那里能暂时稳住影子！”
换影铺就在街角，门面是用无数只眼睛的角膜拼成的，闪着诡异的光泽。我们拽着李醒冲进铺内，身后传来盲魂的嘶吼和主眼愤怒的“咕噜”声。
铺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影子，有的长着翅膀，有的拖着尾巴，都被装在透明的罐子里，罐子上贴着标签：“守诺草原·石碑魂”“沙漏墟·时砂影”“冰封海·冰囚影”……最显眼的是个巨大的罐子，里面装着团模糊的影子，标签上写着“创世阁·书灵影”。
一个穿黑袍的掌柜从里间走出来，他的脸上戴着副眼镜，镜片是用眼球的晶状体做的，能看到里面倒映着我们惊恐的脸。“要换影子？”掌柜的声音像玻璃摩擦，“我这里有最强大的影子，不过……要用你们最珍贵的记忆来换。”
他指向李醒的影子：“主眼想要他的影，因为他的记忆里藏着‘回时城’的坐标。”
李醒的红痕突然指向铺内的一扇门，门上刻着只紧闭的眼睛，正是闭眼石的图案。“门后有东西！”
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镜片里的倒影突然扭曲，露出无数只眼睛：“你们不该看到那个……”
塔尖的主眼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座城池的眼睛同时睁开，暗红色的光芒穿透换影铺的屋顶，直直照在那扇门上。
门后的黑暗里，传来无数眼睛转动的“咕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主眼的红光穿透屋顶时，换影铺的罐子纷纷炸裂，里面的影子像挣脱束缚的幽灵，在空气中扭曲成各种形状。穿黑袍的掌柜发出尖叫，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弹出，像两只蠕动的肉虫，他转身想逃，却被一团漆黑的影子缠住脚踝——那是从“创世阁·书灵影”罐子里跑出来的影子，边缘泛着书页般的褶皱。
“它在保护我们？”林墨看着书灵影将掌柜拖进黑暗，影子接触到掌柜的瞬间，竟开始吞噬他的身体，很快就只留下副空荡荡的黑袍。
李醒的影子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主眼的红光像只无形的手，正一点点将他的影子往外拽。“门后有闭眼石的矿脉！”他红痕暴涨，缠住那扇刻着闭眼石图案的门，“只有那里能挡住主眼！”
我们合力拉开门，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嵌满了闭眼石，石头的孔洞里渗出暗红色的黏液，像凝固的血液。通道深处传来“滴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滴血。
“进去！”大哥的触须缠上李醒，将他拽进通道。主眼的红光撞在门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却被闭眼石的力量挡在外面。
通道里的闭眼石在吸收光线，越往里走越黑，只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轮廓。我的视力开始模糊，墙壁上的孔洞在眼前变成无数个旋转的漩涡，头也越来越晕——规则5的后半句正在生效，闭眼石不仅屏蔽注视，还在蚕食我们的视觉。
“抓着我的手！”李醒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他的红痕发出微弱的光，像根引路的线。我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腕，却摸到一手黏腻的液体，凑近鼻尖闻了闻，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没事，被影子刮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发虚，“前面有光。”
通道尽头果然有微光闪烁，那是间圆形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嵌着块巨大的闭眼石，石头里包裹着团模糊的影子，影子的形状像个人，正蜷缩着瑟瑟发抖。
“是……阿秀的影子！”大哥的触须突然亮起青光，他冲到石台前，触须尖轻轻触碰闭眼石，“她的影子被关在这里！”
影子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声音，突然舒展身体，朝着我们的方向伸出手。石室的墙壁突然震动，无数只眼睛从石缝里钻出来，瞳孔里映出影子的形状，发出“咕噜咕噜”的转动声。
主眼的声音穿透石壁，带着愤怒的嘶吼：“偷我藏品的小偷！都该变成盲魂！”
石台上的闭眼石突然裂开，里面的影子化作道红光，冲向通道入口——那里不知何时聚集了无数盲魂，他们举着闭眼石，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们，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红光穿过盲魂的身体，那些盲魂瞬间僵住，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点点光粒，被红光吸收。红光在空中盘旋一周，化作碎花裙女人的身影，她的手里捧着块小小的闭眼石，眼眶里还残留着泪痕。
“我被困在影子里了。”她的声音带着虚弱，“主眼靠吞噬影子变强，它想集齐所有世界的影子，重塑‘创世阁’的书灵。”
李醒的红痕突然指向石室的角落，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石盒，盒盖上刻着只紧闭的眼睛。“书灵影在里面！”他冲过去打开石盒，里面果然躺着团漆黑的影子，正是刚才救了我们的书灵影，“它能对抗主眼！”
书灵影从盒里飘出来，在空中舒展成书页的形状，上面浮现出无数文字，组成我们走过的所有世界的规则。主眼的红光突然穿透石室，将书灵影紧紧包裹，文字在红光中渐渐模糊，像是要被抹去。
“用红痕和青光给它力量！”碎花裙女人将闭眼石扔向书灵影，“规则能克制规则！”
李醒的红痕和大哥的青光同时注入书灵影，文字重新变得清晰，甚至开始反向侵蚀主眼的红光。主眼发出痛苦的嘶吼，整座瞳域城都在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眼睛纷纷炸裂，流出墨绿色的汁液。
书灵影突然飞离石室，朝着塔尖的主眼冲去。我们跟着影子冲出通道，只见书灵影撞入主眼的瞳孔，主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暗红色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化作块巨大的闭眼石，从塔尖坠落，砸在街道中央，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城池的眼睛随着主眼的毁灭纷纷消失，墙壁上的孔洞变成普通的石缝，阳光透过石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碎花裙女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她的影子重新回到脚下，与我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书灵影封印了主眼。”她笑着举起闭眼石，石头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它说下一个世界，在‘回音谷’，那里的规则藏在声音里。”
就在闭眼石彻底消散的那一刹那，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颤。而在那遥远的黑雾深处，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缓缓传来。这歌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无数人在同时哼唱着我们曾经走过的所有世界的歌谣。
我们静静地站在瞳域城的废墟之上，目光交汇，彼此的影子不再被窥视。在这一刻，我们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重担，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李醒身上的红痕和大哥身上的青光交相辉映，宛如夜空中的两颗明星，璀璨而夺目。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映照出远处回音谷的轮廓。
回音谷的山谷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螺旋状，宛如一只巨大的耳朵，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