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三年的冬雪来得格外早，汴京的大街小巷都被白雪覆盖，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踩在上面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萧策和苏清沅的婚礼定在腊月初八，这天阳光正好，雪后初晴，天空湛蓝如洗，萧府张灯结彩，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庭院，门口摆满了贺礼，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苏清沅坐在梳妆台前，晚晴正为她梳发髻。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肌肤胜雪，衣摆上绣着百子千孙图，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头上的凤冠霞帔珠光宝气，凤冠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映着镜中的人愈发娇艳。
可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铜镜中自己的后背上 —— 那个蝴蝶印记在烛光下愈发清晰，翅尖的金色像是活过来一般，微微闪烁，像是在提醒她契约的代价。
“小姐，您真美。” 晚晴赞叹道，手里拿着一支赤金镶珠钗，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发髻上，“萧将军看到您，定会挪不开眼。您不知道，萧将军为了这场婚礼，前几日亲自去汴河旁的‘锦绣阁’，选了整整三天的布料，还说一定要让您穿得漂漂亮亮的。”
苏清沅笑了笑，指尖轻轻抚摸着胸前的玉戒 —— 这枚戒指在萧策复活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只是她知道，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定情信物，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契约，一份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承诺。
她想起昨夜萧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要给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全汴京的人都知道，她是他萧策的妻子。
那时他的眼神温柔，语气坚定，让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晴，你说人死后，真的有地狱吗？” 苏清沅突然问道，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
晚晴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梳子，笑着说：“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佛经上说，行善者入极乐，作恶者下地狱。小姐心地善良，救了萧将军，还帮他洗刷冤屈，是大好人，定会有好报的，怎么会去地狱呢？”
苏清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白雪。她不怕地狱的苦楚，不怕永世不得超生，只怕自己不在了，萧策会孤单，会难过。可转念一想，他们有灵魂契约戒相连，就算她死了，戒指也会替她护着他，会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这样就够了。
“小姐，吉时快到了，萧将军来接您了！”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苏清沅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知道了。”晚晴扶着她站起身，推开房门。萧策身着大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身姿挺拔，俊朗的脸上满是笑容，正站在廊下等着她。
看到她，萧策的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清沅，你今天真美。”
“你也很好看。” 苏清沅红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萧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喜堂。庭院里挤满了宾客，看到他们，都纷纷送上祝福。
萧老夫人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看到儿子儿媳，眼眶都红了，不停地擦着眼泪：“好，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婚礼仪式按照汴京的习俗进行，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拜堂时，两人的玉戒突然同时泛起金光，交相辉映，映得喜堂里一片温暖，宾客们都惊呼起来，说这是神仙保佑，是天作之合。
苏清沅看着萧策的眼睛，里面满是爱意，她知道，这是契约的力量，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婚后的日子平静而幸福。萧策不再出征，仁宗皇帝任命他为开封府尹，掌管汴京的行政、司法大权。他每日处理政务，却从不会耽误回家的时间，总是早早地回来，陪着苏清沅看书、作画，或是一起在庭院里散步。
苏清沅则重拾笔墨，写了不少诗词，其中一首《玉戒吟》在汴京广为流传：“和田藏暖意，契咒锁魂灵。生死皆相随，不负此心诚。”有人问她诗中的 “契咒” 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做解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枚玉戒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也藏着她对萧策最深的爱 —— 爱到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死后的灵魂。
这日，萧策处理完政务回家，见苏清沅正坐在窗前发呆，手里拿着那枚玉戒，眼神有些迷茫。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苏清沅靠在他怀里，声音温柔，“那时你在清明上河园的画舫上救了我，我还以为你是个粗人，没想到你也懂风雅，还会教我看星象。”
萧策笑了，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为了你，我可以学遍世间风雅。其实我以前也不懂这些，是后来想着，你是汴京才女，我总不能太粗俗，才偷偷跟欧阳大人学的。”
苏清沅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原来你还偷偷学这些，我还以为你本来就会呢。”
“傻瓜。” 萧策拿起她手中的玉戒，放在唇边吻了吻，“这戒指，是我萧家的传家宝，从太祖皇帝那时就传下来了，上面的契咒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以后，我们要把它传给我们的孩子，让他们也知道，什么是生死不离的爱情，什么是永恒的承诺。”
苏清沅的心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着萧策温柔的眼睛，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面具人说的 “永世不得超生”，想起后背上的蝴蝶印记，心中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剩下满满的爱意。
就算她不能转世，就算她死后要坠入地狱，只要萧策好好活着，只要他们的孩子能带着他们的爱活下去，能将这份 “生死不离” 的信念传承下去，就足够了。她转过身，紧紧抱住萧策，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萧策，我爱你。”
“我也爱你。” 萧策回抱住她，手臂收得更紧，“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大片的雪花落在窗棂上，很快就积了一层。
苏清沅靠在萧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抚摸着后背上的蝴蝶印记，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知道，这份爱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需要承受未知的痛苦，可她从未后悔 —— 爱上萧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为他付出一切，是她这辈子最坚定的选择。
而在遥远的黑风口，那个孤零零的院落里，面具人正坐在戏台前，手里拿着那枚和田玉戒，借着烛光仔细看着。柜子里的木偶整齐地排列着，每个木偶都代表着一个故事，一份代价。
他轻轻放下玉戒，拿起萧策的木偶，指尖划过木偶的脸，轻声说道：“又一个故事结束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笛声再次响起，悠扬而悲凉，回荡在茫茫的荒原上，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等待 —— 等待着下一个带着心愿而来的人，等待着下一个愿意付出一切的灵魂，等待着下一段关于爱与代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