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一家格调清幽的私房菜馆。
张勤到的时候，推开包厢的木门，一眼就看见了窗边那个挺拔的身影。
李霄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件合身的深灰色羊绒衫，身形清瘦了些，但那股军人特有的利落气场还在。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我以为我提前了半小时，已经够早了。”张勤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等你，多早都不算早。”李霄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动作自然。
张勤捧着温热的茶杯，打量着他。
“恢复得怎么样了？”
“没事了。”李霄活动了一下右边的肩膀，“医生说我底子好，再过两个月，就能训练了。”
“那就好。”张勤低头，吹了吹杯口的白气。
“我们先吃饭。”
李霄却按住了桌上的菜单。
“我不饿。”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张勤，我只想听你怎么说。”
那份专注和执拗，和受伤前一模一样。
张勤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
她叹了口气，把菜单拿了过来。
“急什么。”
她的指尖在菜谱上轻轻划过。
“难得约你出来吃顿饭，总不能饿着肚子谈事情。”
她点了几道清淡的菜，都是这家店的招牌，也是她记得的他喜欢的口味。
“看看，还要加点什么？”她把菜单推过去。
李霄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最后还是接过了菜单。
他没看，直接对旁边的服务员说。
“再加一个佛跳墙，一个东坡肘子。”
服务员愣了一下。
张勤也愣了。
李霄把菜单合上，递还给服务员。
“今天，就好好吃一顿。”他的话，不知道是对张勤说，还是对自己说。
包厢里安静下来。
等菜的间隙，空气有些凝滞。
“李霄。”张勤先开了口。
“你对以后，有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
“比如，”张勤搅动着杯里的茶水，“如果，我们结婚了。你对婚后生活，有什么畅想？”
李霄的身体坐直了。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以为她会直接宣判。
这个问题，给了他一丝希望。
“婚后……”他认真地思考起来，原本紧绷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婚后，我们就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我带你去旅游，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去看漠北的雪，看江南的雨。”
“我会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珍惜你，爱护你。”
他的畅想很朴实，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是一个男人对家庭最真诚的渴望。
张勤安静地听着。
“所以，你还是希望我能多陪陪你，过我们的二人世界，经营我们的小家庭，对吗？”她确认道。
“对。”李霄用力点头。
“就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
就在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桌，香气驱散了空气里的沉重。
“先吃饭吧。”张勤拿起筷子。
这顿饭，李霄吃得很投入，也很照顾她。
他会把鱼肉里最细小的刺挑干净，放到她碗里。
他会把刚炖好的佛跳墙，盛一碗最浓的汤汁给她。
张勤没有拒绝。
她甚至还和他聊起了对美食的心得，分享在研究所食堂吃到的奇葩菜式。
气氛一度很温馨，仿佛他们只是一对许久未见的老友。
一顿饭吃完。
桌上的菜盘都空了。
服务员送上了最后的果盘和汤羹。
张勤小口喝着汤，放下了勺子。
“李霄。”
“嗯？”
“你之前总说，我拒绝你，是不给你机会。”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清亮冷静的眸子，此刻专注的看着他。
“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李霄握着勺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要的那些生活，我给不了。”
“我是个研究员，李霄。我的时间，我的精力，都属于国家，属于那些冰冷的数据和实验室。它们对我来说，无比重要。”
“孩子，我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要。就算要，也绝不可能是两个。”
“我每怀孕生产一次，就意味着无数个重要项目要因此搁置，甚至暂停。这个代价，我付不起，国家也付不起。”
她的话很平静，却字字诛心。
“你看看你姐姐，李智姐。”
“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因为我们这样的人，赌不起。我们的人生，有比婚姻和家庭更重要的使命。”
李霄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当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我们一旦开始，如果走不到最后，那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张勤看着他，轻轻地说。
“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我真的很重视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不敢伤害你。”
李霄放下勺子，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周怀瑾呢？”他问，声音沙哑。
张勤笑了。
那笑里没有甜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他是个政客。一个合格的政客，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我们的结合，有很好的感情，但绝对没有那么纯粹。更多的是一场合作，一场资源和未来的最优配置。”
她看着李霄那双写满不解的眼睛。
“李霄，你知道吗？”
“有时候，最纯粹的，恰恰不是爱情。”
“而是我们之间这种，友情。”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
李霄就那么看着她，看了很久。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最后，他慢慢靠回椅背，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你今天说的这些……”
“我有点，难以消化。”
“但是，”他闭上眼，又睁开，眼里的光彻底没了。
“我接受你的拒绝。”
“等我……等我走出来了，再联系你。”
“好。”张勤点头。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堵得难受。
“你可以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李智姐。”
“她会懂，她会好好跟你讲。”
李霄没再说话。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没有再看张勤，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
张勤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吐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短信进来。
发信人，周怀瑾。
内容只有三个字。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