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住。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闭目养神的李霄。
然后，她低下头，只回了四个字。
【回去睡觉。】
发送。
手机立刻被她揣回兜里。
她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回到床边。
“喝点水。”
李霄睁开眼，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
他没动。
“你明天，真的要走？”
“嗯。”张勤把水杯塞进他手里，“项目等不了。”
李霄握着杯子，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灯光。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张勤说的是实话，“可能要等项目出了阶段性成果。”
“好。”李霄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干，“我等你回来。”
他把空杯子递给她。
“张勤。”
“嗯？”
“下次见面，”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别再让我等太久。”
张勤接过杯子，手紧了一下，没有回答。
第二天，张勤起了个大早。
她下楼时，周怀瑾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他换了一身休闲装，刮了胡子，人清爽了不少，但眼底的红血丝依旧明显。
林文静正把一碗刚煮好的馄饨放在他面前。
“勤勤，快来吃早饭，吃完早点去研究所，别让王教授等急了。”林文静催促道。
张勤坐到周怀瑾对面，拿起勺子。
“我送你。”周怀瑾开口。
“不用。”张勤头也没抬，“汪姐她们在楼下等着。”
“我说，我送你。”周怀瑾又重复了一遍，。
张勤喝馄饨的动作停住。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周怀瑾。”
“嗯。”
“我的司机，特勤出身，配枪的。”张勤放下勺子。
“我的保镖，女子格斗冠军，能一个打三个。”
“你呢？”她上下打量他，“周主任，你一个坐办公室的，除了长得帅点，还有什么用？”
“噗。”
林文静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
张建军拿着报纸的手抖了一下。
周怀瑾被她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他看着她，最后气笑了。
“行。”他点头，“你厉害。”
他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馄饨，没再提送她的事。
一顿早饭，在诡异的安静中结束。
张勤换好鞋，拉开门。
“我走了。”
她没有回头，径直下楼，坐进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子驶出御辰府，汇入车流。
张勤靠在后座，闭上眼，抬手按住太阳穴。
汪淑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说话，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度。
四个小时后，车子抵达641研究所。
巨大的铁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张勤看着那熟悉的红砖实验楼，和楼顶飘扬的红旗，深吸了一口气。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
张勤推门下车，拎着简单的行李，走进大厅。
值班的保安看到她，立刻站直了身体，敬了个礼。
“张总工好！”
只是那保安的眼神，躲躲闪闪，透着一股古怪。
张勤没在意，直接上了电梯。
七楼。
电梯门一开，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走廊里，好几扇门都开着一道缝。
门缝后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和探头探脑的眼睛。
看到她出来，那些门又“啪”的一声，齐刷刷关上了。
张勤皱起眉。
她走到自己套房门口，刚准备刷卡，隔壁702的门开了。
何鹏探出半个脑袋，手里还拿着个苹果。
他看见张勤，眼睛一亮。
“张总工！您回来啦！”
他三两步窜过来，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八卦之火。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李英雄，没事了吧？”
“没事。”张勤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何鹏啃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您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几天，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李向阳都跟我们说了，那场面，啧啧，太吓人了。刀子都捅进去了，血流了一地。”
“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对着张勤挤眉弄眼，“那个姓周的……周主任，是不是也去了？英雄救美之后，正牌男友闪亮登场，这剧情，可以啊！”
张勤的脸沉了下来。
“李向阳人呢？”
“啊？”何鹏一愣，“在……在实验室吧，估计又在跟马钟伟吵架呢。”
张勤没再理他，转身就往实验楼的方向走。
何鹏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又啃了口苹果，嘿嘿一笑。
有好戏看了。
一号实验楼，三楼，负极材料实验室。
张勤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李向阳的大嗓门。
“……我跟你们说，当时那情况，千钧一发！刺客的刀离老大就差一公分！是李霄！李霄哥像天神下凡一样，直接从桌子上飞过去，把人给扑倒了！”
“那刀，噗嗤一下，全扎进去了！我亲眼看见的，刀柄都没了！”
“老大当时就哭了，抱着李霄哥，喊着‘你别死’！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然后！然后！周主任就来了！坐着专机来的！一下车，身后跟了两个警卫员！直接就把老大给接走了！”
“你们说，这叫什么？这叫王炸！悲情男二为爱挡刀，霸道总裁千里寻妻！这要是写成小说，绝对爆火！”
实验室里，一群研究员听得如痴如醉。
张勤站在门口，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推开门。
屋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看到她，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李向阳还保持着张牙舞爪讲故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老……老大？”
张勤一言不发，走过去，从实验台上拿起一本厚达五百页的《固体物理导论》。
李向阳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后退。
“老大，你听我解释……”
张勤扬起手里的书，对着他的脑门，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我让你写小说。”
李向阳抱着脑袋，嗷地一声跳开。
“老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让你霸道总裁千里寻妻！”
张勤拿着书又追了上去。
实验室里鸡飞狗跳。
其他研究员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何鹏闻讯赶来。
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何鹏非但没怕，反而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开口。
“哎，我说张总工，这就恼羞成怒了？”
张勤的动作停住，她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何鹏。
“这说明什么？”何鹏摊了摊手，“说明李向阳说的是真的啊。”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分析的架势。
“我站周主任。你想啊，人家是正牌男友，千里迢迢赶回来，有担当，有实力。这才是良配。”
旁边的马钟伟立刻反驳。
“我站李霄！李霄那是过命的交情！是拿命在守护！这种感情，比什么都金贵！患难见真情！”
“肤浅！”何鹏嗤之以鼻，“感情能当饭吃？周主任能批项目，能搞经费！这叫强强联合！”
“你才肤浅！你这是势利！”马钟伟不甘示弱。
眼看着实验室就要变成辩论赛现场。
张勤把手里的书重重拍在桌上。
“够了！”
她环视一圈，看着这群不务正业的家伙。
“这个项目，还搞不搞了？！”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
几秒后，何鹏嘿嘿一笑。
“搞啊！怎么不搞！”
他理直气壮地看着张勤。
“张总工，搞科研和吃瓜，不耽误。”
“就是！”李向阳揉着脑门，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劳逸结合嘛！再说了，八卦有益身心健康，能激发创造力！”
“对！”马钟伟用力点头，“张总工，你现在就是我们641所的骄傲！我们科研圈最强的女人！”
他一脸羡慕地看着张勤。
“你看你，两个那么优秀的男人，为了你争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向往。
“什么时候，也能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姑娘，为我这么争一次啊！”
张勤看着面前这群理直气壮的疯子。
她张了张嘴。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