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醒来时，人已经在御辰府的床上。
窗帘密闭，室内昏暗。
她对车上发生的一切记忆模糊，只剩下一个坚实的肩膀。
卧室门虚掩着，外面有压低的交谈声。
是周怀瑾。
“……刚睡下，情绪有波动，身体没事。”
“爷爷，您放心。李霄那边稳住了，后天能转普通病房。”
“嗯，我有分寸。”
张勤没动，听着。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周怀瑾的声调沉了下去。
“我已经向上面汇报。您不用插手，这件事，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她挂的悬赏？我撤了。”
周怀瑾似乎停顿了一下。
“您以为撤了就完了？”
“国家重新挂了，匿名，通过瑞士渠道，金额翻了三倍。现在，‘蝉’的每个人头，都是一张通往财富自由的彩票。”
“昨晚，他们两个外围据点的小头目，被人打包送到了大使馆门口，为了自证清白。”
“这还不够。”
“一小时前，四架满编‘利剑’从南部基地起飞，任务是‘无害化通过’，航线覆盖了‘蝉’在公海的几个联络站。”
“鲁老那边，也把两枚刚定型的‘小东风’拉出去做了极限环境测试。测试地点，离他们一个训练营，不到一百公里。”
“‘蝉’已被我们正式定义为国际恐怖组织，罪证材料送到了莫斯科和华盛顿。国际反恐联盟已启动联合行动。”
“他们自顾不暇。”
“所以，您安心在家。上面，会给她一个交代。”
张勤靠在床头。她忽然觉得，自己那四百万美金，那点狠厉和疯狂，在一台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幼稚得可笑。
她以为自己是挥起屠刀的复仇者。
到头来，只是一个被护在羽翼下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和国家x相爱的感觉。
安全感，给到了极致。
周怀瑾挂断电话，推门进来。
他看见张勤醒了，脚步顿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温度正常。
“醒了？”
“嗯。”
“听见了？”
“嗯。”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张勤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
周怀瑾的手停住。
“你本来就是。”他收回手，话说得理所当然，“国家的宝贝，谁敢碰一下，就得有被连根拔起的觉悟。”
张勤没说话。
“待会儿我陪你去看李霄。”周怀瑾站起身。
“周怀瑾同志。”张勤叫住他。
他回头。
“人家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替我挡了一刀，身心俱疲。”张勤坐直，分析得条理清晰，“这个时候，你再往他面前一站。”
“他看到你，血压一升高，伤口一崩开。这算谁的？”
周怀瑾的动作停了。
“所以，”张勤下了结论，“为了伤员能在一个有利于康复的环境里休养，您，就别去了。”
“我自己去。”
周怀瑾注视她几秒，笑了：“歪理。”
“是这个道理吧？”张勤反问。
“是。”周怀瑾点头，没再争。
他知道，她只是想一个人去。
“行，我不去。”他妥协。
“还有。”张勤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面前，指尖戳了戳他眼下的乌青。
“周主任，你从深市飞回来，一夜没睡，现在看着比我还像个伤员。”
她踮起脚，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往床边推。
周怀瑾猝不及防，被她按着坐到床上。
“干什么？”
“睡觉。”
张勤把他按倒，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你，”她指着他，“老实睡一觉。我下去吃点东西，自己去医院。”
周怀瑾躺在床上，看着发号施令的女人，有些无奈。
这算是……被反向照顾了？
“放心。”张勤拍了拍被子，“我两点一线，汪姐和秦姐跟着，出不了事。”
周怀瑾拉住她的手。
“早点回来。”
“知道了。”张勤抽出手，掖好被角，转身带上了门。
楼下，林文静已备好早餐。
张勤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王承德。
她按下免提。
“小张啊！”
王承德教授的大嗓门，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
林文静端着牛奶的手都抖了一下。
“你看看！你看看外面！多危险！”
“到处都是坏人！一不留神就被人捅刀子！”
“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晃荡，我们怎么放得下心！”
张勤默默喝了一口粥。
“所以！”王教授继续苦口婆心劝道，“你赶紧给我回来！研究所里最安全！高墙电网，二十四小时安保巡逻！蚊子都飞不进来一只！”
“回来搞实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才是科研人员该有的样子！”
张勤咽下嘴里的粥。
“王教授。”
“干嘛！”
“我后天回去。”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后天？”王教授的火气又上来了，“为什么是后天？今天不行吗？我派车去接你！”
“我朋友还没脱离危险期，我要等他转到普通病房。”张勤的口吻很平静，但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承德在那头憋了半天。
他知道李霄的事，也知道这一刀是怎么来的。
“行！”王教授咬着后槽牙，“后天就后天！”
“我丑话说在前面！后天晚上天黑之前，你要是没出现在我办公室，我就亲自去京市抓人！”
“嘟、嘟、嘟……”
电话被他啪的挂断。
客厅里一片安静。
林文静看着自己女儿，半晌，才小声问了一句。
“闺女，你这……真的是在搞科研吗？”
怎么听着，跟要上战场似的。
张勤放下勺子，抽了张纸巾擦嘴。
“妈，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