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内，陈建国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半张。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看着下方热火朝天，已经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拿出平板开始建模和讨论的精英们。
“他们……他们这是在用现代化的方式，来规划一个修仙宗门？”
“看起来是。”
齐司令的表情同样古怪，混杂着哭笑不得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你看，赵思哲已经开始写ppt了，标题是《关于玄天宗门下弟子修行体系搭建的初步构想》。”
孙九畴凑到屏幕前，指着一个角落。
“快看那边，庶务堂的几个人，已经打开Excel表格了，看那架势，是在算宗门初期的财务报表和收支平衡点。”
陈建国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整个训练营灯火通明了三天三夜。
争吵声、辩论声、偶尔还能听到因为某个技术路线的分歧而拍桌子的声音。
当一百人再次站到周觉面前时，每个人都眼眶通红，布满血丝，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赵思哲作为总纲要的汇报人，走上前来，他身后的大屏幕上，亮起了一份ppt。
《玄天宗五年发展纲要及百年战略展望》。
“宗主。”
赵思哲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条理清晰。
“经过我们一百零一位创派成员三天三夜的研讨，我们制定了这份纲要。”
“我们的核心战略是：立足十万大山，广积粮，缓称王。”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详细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记出了势力范围、资源点和潜在威胁。
“第一阶段，‘潜龙在渊’。为期一年。”
“目标：在十万大山外围，建立一个拥有基础防御阵法和自给自足能力的宗门驻地。初步完成一百名弟子，全部突破金丹期。庶务堂将与周边至少三个凡人城镇建立稳定的物资交易渠道。”
“执法堂将完成对宗门周边五百里范围内的妖兽分布和灵脉走向的勘探，并建立三级安全巡逻机制。”
“第二阶段，‘见龙在田’。为期两年。”
“目标：宗门正式对外开山收徒，初步计划招收外门弟子三百人，杂役弟子若干。传功堂完成标准化的引气、炼气、筑基三阶段教材编撰。丹药堂和炼器堂，实现常用丹药和低阶法器的量产。”
“第三阶段，‘飞龙在天’。为期两年。”
“目标：宗门内，至少有十名核心弟子突破元婴期。玄天宗成为周边万里区域内，不可忽视的新兴势力。开始尝试向十万大山深处探索，寻找上古遗迹。”
赵思哲一口气说完，身后的一百人，全都挺起了胸膛。
这份计划，太完美了。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了最严谨的推演。
小到每一块灵石的预算，大到宗门的百年战略，全都包含在内。
这已经不是一份计划，这是一部已经写好了剧本的史诗。
他们所有人，都等着周觉的夸奖。
周觉安静地听完，没有说话。
她走下高台，缓步走到那一百人面前，目光从一张张因为熬夜而略显憔悴，却充满自信和骄傲的脸上扫过。
“你们的计划，很好。”
她开口，声音很平。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到……如果照着这个执行，不出半年，玄天宗就会从苍云界彻底消失。”
训练场上，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为……为什么？”
赵思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份纲要，是他前半生所有学识的结晶，是他和一百个顶尖大脑思想碰撞出的火花，怎么可能会错？
“因为你们写的，不是一个宗门的崛起史。”
周觉的目光，落在赵思哲身上。
“你们写的，是一份商业计划书。”
“你们考虑了资源、效率、产出、风控……考虑了一切可以用数据量化的东西。”
“但你们恰恰忘了，一个宗门能够立足的根本，从来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程敢忍不住问道。
“是传承，是规矩，是神秘，是人情世故。”
周觉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个刚刚建立的宗门，哪来的标准化教材？功法不都应该是师父亲口传授，靠弟子自己去悟的吗？”
“一个刚刚建立的宗门，哪来的量产丹药和法器？好东西不都应该是稀缺的，需要弟子用‘贡献点’去拼命换取的吗？”
“你们的执法堂，巡逻机制精确到分钟，人员配比堪比现代化军队。可真正的宗门执法队，凭的是首座长老的个人威严和几条血淋淋的门规。”
“你们的计划太‘科学’了，太‘先进’了，先进到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个凭空出现，行事风格如此怪异，效率高到可怕的组织，你们觉得，在苍云界那些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眼里，你们会是什么？”
“是肥肉？还是……域外天魔？”
“轰”的一声，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了。
他们只想着如何高效地发展，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伪装。
他们伪装了身份，伪装了语言，却在最底层的思维模式上，暴露得彻彻底底。
冷汗，顺着许多人的额角滑落。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的科研人员，声音干涩地问。
周觉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把这份五年计划，重做。”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们的计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第一条，我需要你们尽快突破到金丹期，已经在金丹期的，比如说程敢同志，就去冲刺元婴期。”
“至于要改的。”周觉转身，重新走上高台。
“在学会怎么运营一个宗门之前，你们要先学会另一件事。”
“我要你们，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再写一份东西。”
“这一次，不要数据，不要模型，不要KpI。”
“我要一套古怪、繁琐、甚至看起来有些不合理的门规，苍云界的资料，我给过你们。”
“先骗过我们自己，我们才能骗过天下人。”
周觉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力量。
“我们的宗门，不能像一座冰冷的工厂。”
“它得像一座，有无数故事构成的庙。”
“先建庙，再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