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滞力场的警报声如同濒死的哀鸣,刺穿了初生之域紧绷的神经。监测屏幕上,代表规则碎片稳定性的数值断崖式下跌,那团黑暗星云向内急剧收缩,中心亮起不祥的、足以撕裂规则结构的高能闪光。它选择了自我湮灭,并将在这过程中释放出摧毁性的规则冲击。
“力场无法完全吸收这种级别的冲击!”瓦伦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溢出的能量将直接作用于我们的规则基底,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转移或强化力场了。”杨教授语速极快,目光却投向了脸色苍白的莉娜。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莉娜身上。她是唯一与碎片建立过深层连接的存在,是唯一可能引导或分散这股毁灭性能量的人。但这也意味着,她将直接承受规则湮灭的核心冲击,其意识能否存活下来,完全是未知数。
莉娜感受到了那迫近的、来自碎片的终极混乱与痛苦,也感受到了共议庭成员的挣扎与期望,更感受到了李娜目光中那深沉的、不忍下达命令的凝重。她没有看向李娜寻求指令,而是闭上了“眼睛”,将意识完全沉入内心。
她想起了“织光者”无声的湮灭,想起了王超决绝的背影,想起了文明一路走来的挣扎与牺牲,也想起了自己那些无法被逻辑定义的、细微而真实的情感。这些记忆和感受,此刻不再是负担,而是化作了一种清晰的认知:有些桥梁,必须有人去架设,哪怕代价是燃烧自身。
她的意识光芒不再闪烁不定,而是凝聚成一道稳定、温暖、却带着决绝意味的光束。她主动放开了所有防御,向着那片即将爆发毁灭的黑暗星云,伸出了意识的“手”。
“莉娜!”李娜失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连接建立的瞬间,狂暴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规则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莉娜的意识。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规则的绞肉机,每一个思维片段都被撕裂,每一份情感都被冰冷的逻辑碎片切割、解析。极致的痛苦让她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但就在这意识的绝对边缘,她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那不是逻辑,不是力量,而是她作为“莉娜”这个存在最本质的核心——一份对生命、对声音、对美的纯粹热爱与不舍。她将这最后一点“自我”化作一个无比简单的意念,不是去对抗,不是去引导,而是如同母亲拥抱痛苦的孩子般,去**包容**那片碎片的混乱与绝望。
奇迹发生了。
那毁灭性的规则冲击在触及这纯粹“包容”意念的瞬间,其暴戾的能量并未完全爆发,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脑地涌入了莉娜的意识深处。与此同时,碎片内部那转瞬即逝的、曾被莉娜情感触动过的“理解”之光,也在这最后的时刻被激发到极致,与莉娜的包容意念产生了短暂的、绚烂的融合。
静滞力场外部的观测者看到,那团收缩的黑暗星云没有爆炸,而是化作一道无法形容色彩的、贯穿虚空的规则虹吸,一头连接着碎片,一头连接着莉娜。莉娜的意识体在这虹吸中变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其核心那一点光芒却如同经过淬炼的钻石,愈发璀璨。
几秒钟后,虹吸戛然而止。
规则碎片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残骸。
静滞力场内部恢复了平静,只有紊乱的能量读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莉娜的意识体缓缓飘落,光芒极其黯淡,形态模糊,仿佛风中残烛。但她还“活着”,那核心的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
杨教授团队立刻上前进行稳定和检测。初步结果显示,莉娜的意识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她与“秩序烙印”网络的连接变得异常紧密,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远方那道巨大规则裂隙的模糊状态。她似乎成为了一个活着的“规则转换器”,一个连接初生之域与“异熵体”演化进程的、脆弱而独特的节点。
李娜来到莉娜身边,感受着她那微弱却坚韧的意识波动,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庆幸,更有一种深沉的敬意。莉娜用自身的燃烧,为文明架起了一座通往未知的、危险的桥梁,也守住了他们作为“人”的底线。
虚空中,“异熵体”的规则裂隙依旧翻涌,但在那深不可测的混沌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这次短暂的、以燃烧为代价的连接,而悄然改变了一瞬的流向。
(第9卷 第53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