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清辞建议暂接受，待会后再作打算
问心殿内，死寂无声。
所有的争吵、咆哮、权衡，都在盟主那一句问话后，尽数沉淀下来。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从殿顶天窗透下的一缕光柱中缓缓翻滚，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殿角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
苏九九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滞。她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是何等坚实，也能感觉到那清冷雪松气息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她抬起头，那双黑溜溜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清辞的下颌。
那是一道弧线优美而冷硬的轮廓，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如万年冰川般的气场，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苏九九的心头。她的小爪子无意识地抓紧了沈清辞胸前的衣襟，布料的褶皱在她掌心堆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清辞终于动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盟主，而是微微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怀里。那双清潭般的眸子，准确无误地对上了苏九九那双写满了惊惶与无助的眼睛。
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份不加掩饰的恐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盼。她就像一只被暴风雨困在巢穴里的幼鸟，外界的电闪雷鸣让她瑟瑟发抖，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期盼着能看到一丝雨过天晴的微光。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殿中的某些长老，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地挪动身体。
然后，他缓缓抬起眼，望向高座上的盟主。那双清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视，只是为了拂去眼底的一粒微尘。
他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却像一块寒玉，掷地有声，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暂时接受。”
三个字，不重，却像三道惊雷，在死寂的问心殿中轰然炸响。
苏九九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接受？他竟然说接受？
“清辞！你疯了？！”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云舟。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沈清辞，脸上的焦急与愤懑瞬间化为了震惊和一丝被背叛的受伤。他一步跨到沈清辞面前，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魔界！你让她去魔界？那跟把她推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云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他死死地盯着沈清-辞，眼眶都有些发红。
万法门门主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黑得能滴出水来。他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道：“我当昆仑剑宗的高足有何高见，原来也是这般短视！为了苟活，竟不惜与魔为伍！”
其余几位持反对意见的长老，也纷纷露出失望与鄙夷的神色。
整个大殿的气氛，因为沈清辞这三个字，从凝重瞬间转为尖锐对立。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沈清辞，却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看一眼情绪激动的云舟，只是淡淡地扫过殿中众人，那目光所过之处，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我还没说完。”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强行压下了所有的骚动。
云舟的动作僵住了。
殿内的长老们，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沈清辞抱着苏九九，缓缓踱步到大殿中央，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龙玉简，看在眼底。
“与魔为伍，确非正道所为。仙盟清誉，也非我一人可以断送。”他先是平静地陈述，像是在认同那些反对者的观点。
万法门门主脸色稍缓，以为他要收回刚才的话。
“但，”沈清辞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剑锋，“荣辱之前，是存亡。脸面是留给活人的，不是留给死人的。”
“玄天宫主亲至，鬼王宗暗藏，其势已成。诸位扪心自问，今日此局，若无外力，仙盟有几成胜算？”
这一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胜算？刘长青的供词里，玄天宫此次带来的，皆是宗门精锐，更有一批修炼了邪术、悍不畏死的死士。而那个神秘的鬼王宗，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仙盟虽有准备，但仓促之下，面对蓄谋已久的敌人，谁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永夜魔主的‘援助’，不是盟约，是交易。”沈清辞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我们借他的力，斩玄天宫这条疯狗。事成之后，他得他的‘战利品’，我们得我们的安宁。一场交易而已，何来与魔为伍之说？”
“说得轻巧！”万法门门主忍不住反驳，“他的战利品是什么？是苏小友！难道真要将青丘最后的血脉，送入魔窟不成？！”
这正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苏九九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听着。
只见沈清辞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魔主的邀请，说的是‘此间事了’，‘共赏血月’。那便等此间事了再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人，那眼神中的自信与傲然，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
“他日，他若真敢来要人，我昆仑的剑，会亲自去永夜魔宫，与他谈一谈‘道理’。”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是何等的狂傲！
永夜魔主，那是与剑尊齐名的存在，是统御万魔的霸主。沈清辞虽是剑尊弟子，天资绝世，但毕竟年轻。他竟然敢说出要去魔宫与魔主谈“道理”的话来。
可不知为何，当他用那清冷而平静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在说大话。
他真的会去。
也真的敢去。
苏九九呆呆地看着他。那股冰冷的、凛冽的剑意，此刻却像一道最坚固的屏障，将她牢牢护在其中。她心中的惊惶、恐惧、混乱，在这一刻，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所取代。
原来……他不是要放弃她。
他是在用一种更直接、更霸道的方式，在为她争取生机。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再用他自己的剑，去面对未来的麻烦。
这个认知，让苏九九的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她下意识地用自己毛茸茸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沈清辞的胸口。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清辞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稳了。
云舟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沈清辞那清冷孤高的背影，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不是疯了，他只是选择了那条最艰难，却也最有效的路。
高座之上，盟主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沈仙君所言，不无道理。”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决断，“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仙盟的荣辱，不在于是否接受了一次交易，而在于我们能否守护住身后的万千生灵。”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殿中众人。
“老夫决定，暂时接受永夜魔主的提议。”
“盟主三思！”万法门门主还想再劝。
“不必多言！”盟主大袖一挥，打断了他，“此事我意已决！若有任何后果，由老夫一人承担！”
盟主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殿内，再无人反对。那些持不同意见的长老，或叹息，或摇头，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大局已定。
“既然如此，”天衍宗主林远站起身，对着盟主一拱手，“那我们便该商议一下，如何与魔修配合。玄天宫随时可能发难，时间紧迫。”
盟主点了点头，他走下高台，来到那枚魔龙玉简前，神情复杂。
“便让我们看看，这位永夜魔主，究竟送来了怎样的‘诚意’吧。”
说着，他伸出枯槁的手指，并指为剑，一缕精纯的灵力，点向那枚漆黑的玉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简的刹那——
“嗡！”
那枚魔龙玉简，竟毫无征兆地自行亮起。一道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从玉简中冲天而起，在问心殿的半空中，凝聚成了一面巨大的、扭曲的黑色光幕。
光幕之上，无数诡异的魔纹流转，最终，缓缓浮现出一行龙飞凤舞、邪气凛然的血色大字。
“三千魔军已在仙盟城外百里处待命，听凭调遣。”
“另，赠送一则趣闻——”
“玄天宫主所倚仗者，乃上古残魂‘噬魂老人’。此老怪藏身于玄天宫主法器‘苍鹰戒’之内，其死穴，惧怕纯阳之火与神魂攻击。”
光幕上的字迹，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狷之气。
而最后那行字，更是让殿中所有长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玄天宫的背后，竟是上古残魂！
如此机密的情报，永夜魔主竟如此轻易地就赠送了出来！
苏九九更是心头剧震。
噬魂老人？千机楼的情报网查了这么久，也只查到黑鸦商会与上古残魂有关，却始终无法确定其具体身份。
没想到，魔主马甲那边……竟然已经查得如此清楚了？
她这个楼主马甲，在情报方面，竟然输给了自己的另一个马甲？！
就在众人震惊于这则情报之时，那光幕上的血色字迹，又是一阵变幻。
“附：苏九九姑娘，本尊在永夜魔宫备下万年狐族最爱的‘九转琉璃果’，静候佳音。”
“……”
问心殿内，刚刚还因那则重磅情报而凝重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了沈清辞怀里的那只小狐狸。
苏九九：“……”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了沈清辞的怀里。
没脸见狐了。
这个魔主马d甲，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