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楼主暗卫探秘境，传回险地分布图
静室外的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苏九九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任由那温暖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瘦的轮廓，却无法驱散她心底深处泛起的寒意。
“狩猎场。”
千机楼暗卫传来的最后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扎在她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神识里。那不是分析，不是猜测，而是千机楼用无数信息堆砌出的，最冰冷、最确凿的结论。
玄天宫主布下的，根本不是一个寻宝的诱饵，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屠宰场。目标，就是她这只自投罗网的狐狸。
她能感觉到云舟投来的担忧目光，以及那两位仙盟长老身上沉稳却也带着审视的气息。他们都在等她，等她从与沈清辞的告别中走出来，然后一同踏入那片未知的凶险。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只盘旋了一瞬，便被一股更强烈的意志压了下去。
去。
必须去。
玄天宫主以为设下的是陷阱，可对她而言，这也是唯一的机会。青丘秘宝，救治沈清辞的可能，以及……彻底揭开玄天宫秘密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
她不能退。退一步，沈清辞的生机便会多流逝一分；退一步，玄天宫便会多一分喘息之机。
她体内那属于小狐狸的本能，在尖叫着恐惧与逃离。但那份源自千机楼主的、习惯于将所有风险都量化为数据的绝对冷静，却告诉她，风险越高，收益越大。只要情报足够，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随时可以互换。
“我没事了，我们出发吧。”苏九九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平稳。
云舟皱着眉，还想再劝：“小九，你的身体……”
“无妨。”苏九九打断了他，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远方天际，“早去早回。”
那两位被盟主派来护卫的长老，一位姓李，一位姓王，皆是元婴中期修为，见状也不再多言。李长老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只是微微颔首。王长老则是个急性子，朗声道：“既然苏姑娘心意已决，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仙盟为这次行动准备得十分周全。一艘中型的飞云舟静静悬浮在广场一角，舟身刻满了防御符文，灵光流转。
登舟之后，云舟立刻钻进船舱，开始检查各种物资。疗伤的丹药，补充灵力的灵石，解毒的符箓……他一样样地清点，动作麻利，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焦躁。他总觉得此行太过仓促，也太过凶险，可看着苏九九那副固执的模样，他又说不出一个“不”字。
苏九九没有去打扰他，她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彩。她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但实际上，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千机楼暗卫的联系之中。
“楼主，第一批‘探路石’已投入陨星秘境，共计十二人，修为自金丹至元婴不等。他们皆是死士，携带有‘灵影晶’，可实时传回所见所闻。”
“秘境入口空间极不稳定，有强烈的空间风暴。探路石损失三人。”
“秘境第一层为‘无垠沙海’，重力异常，灵气稀薄。沙下潜藏‘噬灵沙虫’，群居，极具攻击性。探路石损失两人。”
“发现玄天宫布下的‘迷踪阵’三十六处，已全部标记。”
……
冰冷的情报，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刷新。十二名千机楼的精锐死士，用他们的生命，在为她绘制一幅通往地狱的地图。苏九九的指尖微微发冷，但她知道，这就是千机楼的行事风格，高效，冷酷，不计代价。身为楼主，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用人命换取信息的交易。
飞云舟穿过云海，一路向西。大约行了半日，前方的大地开始呈现出一片荒凉的赤色，空气也变得干燥而狂暴。
“快到了。”王长老走到船头，望着远处那片扭曲了光线的空域，神色凝重，“前方就是陨星秘境的外围，空间壁垒极其薄弱，飞云舟无法再靠近，我们需步行进入。”
飞云舟缓缓降落在一片黑色的戈壁上。众人刚一踏上地面，一股狂风便卷着砂石迎面扑来，风中夹杂着混乱暴虐的空间之力，刮在护体灵光上，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大家跟紧了！”李长老祭出一面古朴的盾牌法宝，顶在前方，为众人挡住大部分风压。
云舟则紧紧护在苏九九身侧，生怕她被这狂风吹走。苏九九的身体确实有些摇晃，脸色也愈发苍白。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动手，就连长时间抵御这恶劣的环境都十分勉强。
就在这时，一只灰褐色的沙隼从高空盘旋而下，它似乎被下方的修士惊扰，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随即振翅飞走。在它飞过众人头顶时，一根毫不起眼的、沾着些许尘土的尾羽，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那尾羽打着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苏九九的脚边。
苏九九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像是被风吹得站立不稳。
“小心！”云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脚……脚麻了……”苏九九的声音带着一丝窘迫。她顺势弯下腰，捶了捶自己的小腿，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指尖已经若无其事地拂过了那根羽毛。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动作。王长老还在抱怨这鬼天气，李长老专心维持着法宝，云舟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担心她的身体上。
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根羽毛在她触碰的瞬间便化作了最精纯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识海。
成了。
一幅无比精细的地图，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用特殊手法绘制的立体地图，材质是某种不知名的兽皮。山川、河流、峡谷、森林……秘境内的地形地貌一览无余。
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红色的骷髅头，代表着高阶妖兽的巢穴，旁边甚至还有蝇头小楷注释着妖兽的种类、习性与大致实力。一片标注着“雷鸣沼泽”的区域，骷髅头的密度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黑色的叉号，是玄天宫布下的陷阱或杀阵。苏九九一眼就看到了入口处那个巨大的黑色叉号，旁边写着“迎客幻身阵，直指心魔，元婴以下触之即陷”。
而金色的星点，则代表着可能有天材地宝或是上古遗迹的区域。这些星点大多位于极其凶险之地，与红色的骷髅头和黑色的叉号犬牙交错。
地图的最中心，被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标记所覆盖，旁边只有两个字——“核心”。玄天宫主所说的“青丘秘宝”，很可能就在那里。
但从入口到核心，地图上清晰地标注出了三条路线。两条布满了陷阱与妖兽，九死一生。唯有第三条，蜿蜒曲折，绕开了绝大部分已探明的危险区域，虽然路程远了数倍，却是生机最大的一条。
这就是千机楼用十二条人命为她换来的生路。
苏九九缓缓直起身，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抬头望向前方那片光影扭曲的秘境入口，那里看起来像一个平静湖面上的倒影，美丽而又诡异。
“等一下。”她忽然开口。
“怎么了？”云舟立刻紧张地问。
王长老也回头看她，有些不耐烦：“苏姑娘，又有什么事？此地不宜久留，空间风暴随时可能加强。”
苏九九没有理会他，只是伸出手指，指向左前方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乱石滩，轻声道：“我们……我们从那边走吧。”
“胡闹！”王长老当即反驳，“秘境入口就在正前方，绕路去乱石滩做什么？平白浪费力气！”
云舟也有些不解：“小九，为什么？”
苏九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有些不确定地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感觉正前方那个入口，让我很不安。心慌得厉害。”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襟，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凭着本能察觉到了危险。
“感觉？”王长老几乎要气笑了，“苏姑娘，修仙界中，最靠不住的就是感觉！我们修行之人，讲究的是灵力感应，是神识探查！老夫的神识扫过，前方入口并无任何异状！”
“王长老！”云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苏九九，语气放缓了许多，“小九，你确定吗？”
苏九九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显得很是六神无主：“我……我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就像，就像上次在仙盟广场，我……我好像也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巧妙地提起了“星衍术师”的事。
果然，听到这话，原本还想斥责的王长老顿时语塞。他想起了那片壮丽的星空，想起了那个如神只般降临的女子。眼前这个柔弱的小狐狸，体内可是藏着连玄天宫主都忌惮的力量。她的“直觉”，或许真的和普通人的不一样。
一直沉默的李长老，此刻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苍老而沉稳：“小心无大错。既然苏姑娘感觉不妥，我们便探查一番。”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机关傀儡鸟，指尖灵光一闪，那傀儡鸟便活了过来，扑腾着翅膀，直直地朝着正前方的秘境入口飞去。
傀儡鸟飞得很快，转眼就接近了那片扭曲的光幕。
就在它即将穿过光幕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片看似平静的光幕，毫无征兆地荡起一圈涟e漪，一只由纯粹空间之力凝聚而成的无形大手，从光幕中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傀儡鸟！
“嘎吱——”
在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声中，那只用精铁炼制、足以抵挡金丹修士一击的傀儡鸟，被硬生生捏成了一团废铁，连一丝声响都没能传回来，就化作齑粉，消散在混乱的空间乱流之中。
飞云舟降落的戈壁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长老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半张，脸上的表情从不屑、惊愕，最终定格为一片后怕的煞白。他可以肯定，如果刚才冒失地闯进去，他或许能凭借修为硬抗下来，但队伍里的苏九九和云舟，绝对会在瞬间被那只无形大手捏成粉末。
云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向苏九九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李长老收回手，看向苏九九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郑重。
“苏姑娘，”他对着苏九九，郑重地拱了拱手，“多谢。”
苏九九像是被这番变故吓到了，小脸发白，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毫无波澜。这一切，都在地图的预料之中。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让众人信服她“直觉”的契机。
现在，这个契机来了。
“那……那我们，还是走那边吧？”她怯生生地，再次指了指左边的乱石滩。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