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冰灵族设宴答谢，席间谈及青丘事
冰窟底部的死寂，被沈清辞揽过那团毛茸茸小狐狸的动作轻轻打破。
云舟看着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他默默地将沈清辞扶好，让他靠着一块相对平整的冰壁坐稳，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苏九九的身上。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阿古达则走到那几片被千机楼暗卫遗弃的、巴掌大小的冰蚕甲壳旁，用手指敲了敲，发出金石交击之声。他脸上满是惋惜，这些在千机楼看来是垃圾的东西，对冰灵族而言，却是能打造神兵利器的至宝。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甲片收进怀里，动作珍重得像是在收藏稀世珍宝。
没过多久，冰窟上方传来绳索垂落的声音。冰灵族的族老带着几名精锐的勇士，顺着冰缝滑了下来。当他们看到空荡荡的寒潭，以及那被某种力量彻底净化、只留下一滩清水的冰蚕巢穴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冰蚕……解决了？”族老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阿古达重重地点头，指了指自己怀里鼓囊囊的甲片，又指了指气息平稳、正在沉睡的沈清辞，言简意赅地将方才那场超乎想象的“狩猎”描述了一遍。他着重强调了那位银面楼主的运筹帷幄，以及那些黑衣暗卫的雷霆手段。
冰灵族的众人听得瞠目结舌，看向云舟和沈清辞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在他们看来，能请动千机楼主这等人物，眼前这几位“恩人”的来头，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恩人们辛苦了！快，快随我回族中休整！”族老激动得老泪纵横，立刻吩咐族人，“去，备下我族最高规格的‘冰晶宴’，我们要好好答谢拯救了我族的英雄！”
返回冰灵族聚居地的路程，苏九九全程都在沈清辞的怀里昏睡。她实在太累了，灵力被抽空的后遗症，让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知道这个怀抱很温暖，带着一股让她安心的草药味，比她睡过的任何一个山洞都要舒服。
当她再次醒来时，是被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给馋醒的。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柔软的兽皮毯上。而她的面前，摆着一张由整块幽蓝色坚冰雕琢而成的矮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食物。
一盘烤得滋滋冒油的雪兔腿，外皮焦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碗盛在冰碗里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蘑菇汤，鲜美之气扑鼻而来；还有一串串用冰晶果和不知名红色浆果穿成的果串，看起来酸甜可口。
苏九九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宽敞的冰洞大厅里。洞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却不带一丝暖意。大厅中央，冰灵族的族人围坐一堂，气氛热烈而欢快。
沈清辞和云舟就坐在她身旁。沈清辞的面色已恢复了七八分，只是气息尚有些虚浮，他没有动面前的食物，只端着一杯冒着丝丝寒气的浆果酒，安静地看着她。云舟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一边应付着冰灵族人的敬酒，一边时不时地叹口气，似乎在为师尊那张即将到来的天价账单而发愁。
“醒了？”沈清辞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饿了就吃吧，这些都是冰灵族特意为你准备的。”
苏九九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扑到桌前，抱起一只比她脑袋还大的烤兔腿，便大快朵颐起来。
嗯，好吃！肉质紧实弹牙，还带着一种独特的清甜。
她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交谈。
“……真是太感谢三位恩人了！”族老端着一只巨大的冰杯，站起身来，满面红光，“这头冰蚕，困扰我族数百年，不知多少勇士命丧其口。今日大患一除，我冰灵族上下，没齿难忘！”
云舟连忙起身回礼：“族老言重了，我等也只是适逢其会。”
族老摆了摆手，目光转向正埋头苦吃的苏九九，眼神变得格外慈和：“尤其要感谢这位小友。若不是她身上纯正的青丘血脉，我等恐怕还会将恩人们当做外敌。说起来，我冰灵族与青丘一脉，在遥远的古代，可是最坚实的盟友。”
正抱着一根骨头啃得津津有味的苏九九，动作一顿。
青丘？
她抬起毛茸茸的小脸，嘴边还沾着一点油渍，黑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族老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开怀大笑，他坐了下来，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说起青丘啊……那可真是个神仙一样的地方。”族老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老朽也只是从先祖留下的图腾石刻上，窥见过一鳞半爪。在那个时代，青丘之名，便代表着生机与祥瑞。不像我们这冰天雪地，青丘的山谷里，四季如春，奇花异草遍地，灵气浓郁得能凝成晨露。”
苏九九停下了啃骨头的动作，两只前爪乖巧地放在桌上，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聆听着。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故乡的详细描述。
“青丘的狐族，更是天地的宠儿。他们生得俊美，聪慧异常，尤其擅长幻术和阵法。”族老继续说道，“我族先祖曾有幸受邀前往青丘做客，回来后描述说，青丘的守山大阵，由九十九座山峰相连，云雾缭绕，外人若无指引，踏入一步便会迷失其中，直至老死。而他们的都城，更是建在一棵参天神树之上，美轮美奂。”
沈清辞看着苏九九那双瞬间亮起的眼睛，以及那不自觉微微摇晃的五条尾巴，眸色微深。他拿起旁边温热的布巾，伸手过去，轻轻擦掉了她嘴角的油渍。
苏九九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心，注意力却完全在族老的话语里。
“只可惜……”族老的语气一转，带上了深深的惋惜与悲怆，“那样一个世外桃源，竟在一夜之间，化为焦土。听闻是上界仙宗所为，具体缘由，却无人知晓。自那以后，三界之内，便再难寻到青丘狐族的踪迹了。唉，实乃天大的憾事！”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苏九九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胀。她仿佛能看到那片开满奇花的山谷，看到那座建在神树上的都城，以及那些在林间嬉戏的、和她一样的族人。
“族老，”沈清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您可知，青丘可有什么镇族之宝？或许，能从这些宝物上，找到一些当年灭族的线索。”
族老闻言，沉思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
“你这么一说，老朽还真想起一件事！”他的眼神一亮，“先祖的石刻上确实提到过，青丘有一件至宝，名为‘狐心镜’！”
苏九九正在啃的半块浆果，“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的耳朵，本来只是好奇地听着，此刻却猛地竖得笔直，像两根小小的天线，一动不动地对准了族老的方向。
狐心镜……
这三个字，像一道沉睡了万年的古老咒语，在她血脉深处轰然炸响，激起一阵阵莫名的悸动。
“狐心镜？”云舟也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样的法宝？能映照过去未来吗？”
“非也，非也。”族老摇了摇头，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那面镜子，不照过去，不问未来。它只映照一样东西——真相。”
“真相？”
“对。”族老肯定地说道，“石刻上记载，狐心镜乃青丘始祖以自身心头血脉炼化而成，与整个青丘的地脉相连。它能勘破世间一切虚妄、伪装与谎言。在狐心镜面前，任何幻术都会失效，任何被掩盖的痕迹都会显形。据说，只要手持狐心镜，回到当年的事发之地，便能让那片土地，重现当日发生的一切情景。”
重现当日发生的一切！
苏九九的心脏，猛地一跳。
如果能找到这面镜子，带回青丘谷，那灭族的真凶，玄天宫的罪行，岂不是就能昭告天下！
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她要找到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面狐心镜！
“如此至宝，想必早已失落，或是被当年的仇家夺走了吧。”云舟叹息道。
“这便不知了。”族老摇了摇头，“不过，先祖的石刻最后还留下了一句谶言。”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只小狐狸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镜随心主，血脉为引。非青丘赤子，不可得之。”
非青丘赤子，不可得之。
这句话，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苏九九心中的迷雾。
她攥紧了小爪子，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找到这面镜子，为了死去的族人，也为了弄清自己身上背负的一切。
一旁的沈清辞，将她所有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他看到她从茫然到悲伤，再到此刻的坚定与决绝。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安抚性地揉了揉。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毛，温暖而踏实，让她那颗因激动而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苏九九仰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她从那片清冷的月光里，读到了一句无声的话语。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