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楼主控局退长老，暗卫护送离险地
“你的这份‘投资’，倒是有趣。”
千机楼主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枚冰凉的针，扎在沈清辞混乱的思绪里。
有趣？投资？
沈清辞趴在坑底，背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他费力地抬起眼，看着那个端坐在深坑边缘的身影。明明是苏九九那张熟悉的小脸，可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洞悉一切的冷静与疏离。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顽童捉住的奇特甲虫，正被对方用一种纯粹研究的目光审视着，评估着自己的甲壳硬度、翅膀花纹，以及……是否值得被放进一个更精致的盒子里。
这种感觉，比被陆万里一掌拍得濒死还要荒谬。
千机楼主没有再看沈清辞。他的目光转向那个被暗卫们制住、修为尽废、如同一滩烂泥的陆万里。
陆万里的脸上再无半点金丹长老的倨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看着那个“小狐狸”，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千机楼……楼主……”他牙齿打颤，声音不成调，“我玄天宗与你千机楼素无瓜葛，你……你为何要……”
“素无瓜葛？”千机楼主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三年前，你私自截留了宗门拨给西境分舵的三箱‘紫金砂’，换成了劣质的‘赤铁矿’，中饱私囊二十万灵石。这笔交易的中间人，叫‘鬼手七’，他上个月刚从我千机楼买了一份关于‘如何躲避玄天宗内部巡查’的情报。”
陆万里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去年冬，你为了炼制本命法宝，与魔道修士暗中交易，用三名玄天宗外门弟子的神魂，换取了一块‘阴河玄铁’。那名魔修的代号，叫‘血屠夫’，他最喜欢的情报，是各宗门新晋内门弟子的名单。”
千机楼主的声音平铺直叙，像在念一份平平无奇的账单。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陆万里的心上。
这些事，他做得天衣无缝，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如今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一道来，连交易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扒得干干净净，再无一丝遮掩。
“你……你到底是谁……”陆万里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千-机楼主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我是谁不重要。”他淡淡开口，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把他带回‘无声狱’。告诉玄天宗宗主，他的人，我借走了。想要赎回去，拿‘玄天心法’的完整拓本，外加玄天宗未来三十年所有对外采购的独家经营权来换。”
此言一出，陆万里彻底瘫软下去，眼中最后的光也熄灭了。
无声狱，那是千机楼传说中的地方，专门用来关押有价值的“情报源”。进去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楼主开出的条件，更是要把玄天宗的脸皮连同里子一起撕下来，狠狠踩在脚下。
这已经不是报复，这是宣告。
“是。”一名暗卫首领躬身领命，挥了挥手。两名暗卫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失魂落魄的陆万里拖进了阴影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山谷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千机楼主处理完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正准备说些什么，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眸深处，飞速流转的金色字符开始变得黯淡、涣散。维持这个马甲所需要消耗的能量，远超苏九九目前的承受极限，尤其是在强行推演并锁定一名金丹强者的所有弱点之后。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沈清辞身上，思维在彻底消散前，完成了最后一次运算。
“此人……对本体有益，不可损。”
他对着那名暗卫首领，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护送他们，安全离开黑风山。他伤得很重，用‘青木回春丹’。”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神采彻底熄灭了。那股掌控一切、算尽苍生的气息如风散去。
“苏九九”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暗卫首领身形一闪，及时出现在她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他看着怀中这个瞬间从运筹帷幄的楼主变回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小狐狸，青铜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楼主的行事，从不需他们理解，只需执行。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丹药，动作轻柔地喂入沈清辞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命力瞬间散入四肢百骸。沈清辞背上那撕裂般的剧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解，断裂的骨骼处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青木回春丹，千金难求的疗伤圣药。
沈清辞缓过一口气，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看着那名暗卫首领怀里抱着的苏九九，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如同鬼魅般肃立的黑衣人，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浆糊。
就在这时，苏九九悠悠转醒。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浓郁的血腥味混着熟悉的草药香，让她心脏猛地一揪。
“沈清辞……”她虚弱地喊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没事。”沈清辞沙哑地回应。
苏九九的视线终于聚焦，她看到了沈清辞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看到了他嘴角干涸的血迹，眼眶瞬间就红了。
然后，她看到了抱着自己的那个黑衣人，以及周围那一圈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青铜面具。
“啊！”她吓得浑身一哆嗦，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从暗卫首领的怀里爬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躲到沈清辞身后，只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惊恐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这反应，与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楼主”，判若两人。
暗卫首领抱着空荡荡的怀抱，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他走到两人面前，单膝跪下，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感情。
“楼主有令，护送二位离开此地。”
苏九九彻底懵了。
楼主？什么楼主？是那个救了他们的好心人吗？可为什么这些看起来好凶的人，要听他的命令？而且，还要护送我们？
她的小脑袋里装满了问号，怯生生地扯了扯沈清辞的衣角。
沈清辞看着她那副茫然又害怕的模样，再回想刚才那三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个身体里，藏着剑尊，藏着魔主，还藏着这位神秘的千机楼主……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为她挡下那一掌，或许……真的是一种“投资”。一种回报率高到无法想象，风险也同样大到无法估量的，豪赌。
“走吧。”沈清辞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对苏九九轻声说道。
暗卫们行动效率极高。一人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行动不便的沈清辞背了起来。另一人则取出一件黑色的斗篷，递到苏九九面前。
苏九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把自己小小的身子裹紧。
一行人，在暗卫的护卫下，沉默地向谷外走去。原本被阵法封锁的峡谷，此刻畅通无阻。那些暗卫在前方开路，步伐整齐划一，所过之处，阴影仿佛都在为他们让路。
苏九九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她偷偷打量着这些黑衣人，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沉默，但锋利。
路过那些被阵法震晕、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商队众人时，苏九九的脚步顿了顿。那个之前还对她颐指气使的管事，此刻像一头死猪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的心里有些不忍。虽然这些人很讨厌，但……
“他们……他们怎么办？”她鼓起勇气，小声地问向旁边的一名暗卫。
那名暗卫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像是淬了冰。
“楼主的指令中，不包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