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玄门弟子城外巡，九九藏身处险曝
那几句交谈声，像是催命的符咒，让苏九九刚从野猪妖兽口中逃生的那点庆幸，瞬间化为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玄天宗的人！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逃。可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酸软得不听使唤。往哪里逃？这片山林对她而言，处处都是绝路。
就在她惊慌失措，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只手并不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瞬间止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是沈清辞。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目光平静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丛比人还高的茂密灌木。
苏九九立刻心领神会。她顾不上多想，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像只受惊的刺猬，将自己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灌木丛最深处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死死屏住。
厚厚的落叶和腐殖土的气息包围了她，她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窥探。
林间的空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头野猪妖兽的尸体还淌着温热的血，浓重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沈清辞则站在原地，神色自若，仿佛只是一个碰巧路过此地的旅人，连手中长剑都已收回了那古朴的剑鞘。
“沙沙……”
靴子踩在枯叶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三名身穿玄天宗标志性白底蓝纹道袍的弟子出现在了林间空地的边缘。为首的一人面色不耐，环顾四周，眉宇间满是烦躁。
“这鬼地方，哪有什么妖狐的影子？”他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抱怨道，“宗主也真是，为了一只小畜生，让我们在这荒山野岭里耗着。”
另一名稍显精明的弟子接口道：“师兄慎言。听说那妖狐不简单，能从宗主掌下逃脱，还跟那位神秘的剑主有牵扯。若是被我们找到了，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第三名弟子则耸了耸鼻子，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来：“有血腥味。”
他的视线很快就锁定了地上的野猪尸体，以及站在尸体旁、一身布衣的沈清辞。
“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为首的弟子立刻喝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语气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盘问意味。
苏九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清辞却只是不卑不亢地对着三人拱了拱手，神情坦然：“在下是一介散修，以采药为生。路过此地，不想惊扰了一头赤鬃野猪，只好出手自保。”
他的声音清朗平稳，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那三名玄天宗弟子的目光落在了野猪脖颈处那道平滑整齐的伤口上，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他们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身上的灵力波动微弱而平和，更偏向于滋养草木的木系灵根，完全不像个擅长厮杀的剑修。一个寻常采药人，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斩杀一头一阶妖兽？
“算你运气好。”那精明的弟子打量了沈清辞几眼，没看出什么破绽，便直接问道，“你在此地，可有看到一只……嗯，通体雪白、很机灵的小狐狸经过？”
苏九九在灌木丛中听得心惊肉跳。
沈清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思索，随即摇了摇头：“未曾得见。这林中除了方才这头野猪，便只有些寻常鸟兽了。”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可那个嗅觉灵敏的弟子，却皱着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似乎对这里的血腥味格外在意，目光在四周仔细巡梭，最终，停留在了苏-九九藏身的那片灌木丛上。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直接钉在了苏九九身上。
苏九九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道袍的一角，就在离自己不到三尺的地方。她紧紧闭上眼，几乎能预感到下一刻，便会有锋利的剑光刺破这片她唯一的藏身之所。
就在这时，沈清辞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半步，挡在了那名弟子和灌木丛之间。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捧起之前放在一旁的那株“凝神花”，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初生的婴儿。
“几位师兄若是不信，可自行搜查。”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只是在下刚寻到的这株凝神花，年份尚浅，娇贵得很，怕是经不起什么大的动静。”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商量，可那份珍视草药远胜于配合调查的姿态，却让为首那名弟子感到了冒犯。
他嗤笑一声，一个穷酸采药人，也敢在他面前拿乔？他上下扫了沈清辞一眼，见他衣着朴素，修为低微，最后一丝兴趣也消失殆尽。为了一株破草，跟这种人纠缠，平白掉了身价。
“走吧，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他朝同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前面那片山谷还没搜，别耽误了正事。”
另外两人也觉得没什么可查的，便都收回了目光。三人最后用一种夹杂着鄙夷和不屑的眼神瞥了沈清-辞一眼，便转身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林间。
世界，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苏九九却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她像一只被吓坏了的蜗牛，只想永远缩在自己坚硬的壳里。直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灌木丛外轻轻响起。
“他们走远了。”
这声音仿佛一道解开禁锢的咒语，苏九九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断了。她浑身一软，几乎是从灌木丛里滚了出来，双腿发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劫后余生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沈清辞，眼中是还未褪去的恐惧，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茫然与困惑。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他识破了她的狐妖身份，看穿了她与魔主、剑尊的关联，却又在她最危急的时刻，不动声色地为她解围。
沈清辞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和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神平静无波。他没有再提任何关于青丘或是马甲的事，只是陈述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玄天宗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这片山林，你待不久了。”
一句话，再次将苏九九拉回残酷的现实。
是啊，她能躲过一次，能躲过第二次吗？只要她还在这片区域，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天地之大，她却不知该去往何方。黑石镇是魔修的牢笼，山林外是玄天宗的追兵。她像一只被猎犬围堵的兔子，无路可逃。
看着她眼底深处的绝望，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我在山中有一间丹庐，颇为僻静，寻常人找不到。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去那里暂避几日。”
去他的丹庐？
苏九九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生出警惕。
跟一个刚刚见面、底细不明，还洞悉了自己最大秘密的男人走？这无异于将自己送入另一个未知的险境。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抬眼，迎上沈清辞的目光。那双眼睛很干净，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澈见底。里面没有她所熟悉的贪婪、算计，也没有怜悯或同情，只有一片纯粹的平静。
他救了她。在野猪妖兽的獠牙下，在玄天宗弟子的剑锋前。两次。
这份恩情是实实在在的。
苏九-九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可本能却又驱使她想要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许久的沉默后，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她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沈清辞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言，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如此选择。他只是平静地弯下腰，将那株“凝神花”妥善地安置进药篓，又利落地收拾好野猪的獠牙和那块后腿肉。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背好药篓。
“跟上吧，路不远。”
他没有再看苏九九，说完便转过身，迈开平稳的步伐，向着与玄天宗弟子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清瘦而挺拔，融入林间的疏影，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苏九九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叶，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前路是福是祸，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又一次，将命运交托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手中。而这个名叫沈清辞的神秘丹修，他身上的谜团，比这片幽深的密林，更加令人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