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整个人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在林微单薄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带着灼人的体温和浓烈的酒气。他均匀绵长的呼吸拂过她颈侧最敏感的肌肤，引起一阵阵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栗。林微僵立在书房门口，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
她该推开他。
她应该立刻、毫不犹豫地推开这个醉酒后行为失常、并且不久前才用言语深深刺伤过她的男人。
可是，她的双手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在了身侧，动弹不得。肩膀上那份沉甸甸的重量，颈侧那灼热而真实的呼吸，手腕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被他紧握过的触感，以及耳边反复回荡的那几句充满占有欲的、孩子气又固执的醉话……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混乱而强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让她失去了所有推开他的力气和勇气。
他就这样靠着她，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依赖。这与平日里那个冷酷、霸道、掌控一切的顾夜宸，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几乎让人心脏停跳的反差。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这个无解的问题，像魔咒一样盘旋在她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林微感觉自己的肩膀开始发麻，支撑他全部重量的那条腿也开始微微颤抖。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一直站到天亮。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稍微挪动一下，找个支撑点，或者……想办法把他弄到沙发上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惊扰了浅眠的野兽。
顾夜宸搁在她肩膀上的头颅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知何时环上来的）无意识地收紧，将她更紧密地箍向自己。
“别动……”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脸颊在她颈窝处依赖地蹭了蹭，像一个寻找温暖源泉的大型犬科动物。
这个近乎撒娇的、全然依赖的动作，像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林微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冲向了头顶，脸颊滚烫得吓人。
她彻底不敢动了。
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雨夜里咚咚作响，震得她耳膜发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与自己那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的醇烈，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以及一种……逐渐升温的、危险的暧昧。
就在这时，顾夜宸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缓缓地、有些困难地抬起头，迷离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了林微近在咫尺的脸上。
台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因为紧张和无措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轻轻颤抖的长睫，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他自己的身影……这一切，在酒精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无法抗拒的、致命的诱惑。
他眼底的迷蒙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炽热的情绪所取代。那里面翻涌着清醒时被强行压抑的占有欲，被她的眼泪和疏离所刺伤的不甘，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却在此刻汹涌澎湃的……渴望。
他的目光，如同有了实质，一点点地描摹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最后，牢牢锁定了她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泛着自然粉色的唇瓣。
林微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炽热目光吓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想要逃离这令人心悸的注视。
但已经晚了。
顾夜宸猛地低下头，精准无误地，攫取了她微张的唇瓣！
“唔——！”
林微的瞳孔骤然放大，大脑在这一刻彻底死机，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
它充满了霸道、掠夺和一种近乎惩罚般的力度。他的唇瓣带着威士忌的灼热和一丝烟草的凛冽，狠狠地碾压着她的柔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撬开了她因惊愕而未曾设防的牙关，深入地、蛮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这是一个宣告，一个惩罚，更是一种失控的宣泄。
宣泄他对沈亦白存在的愤怒，宣泄他对她眼泪和疏离的无措，宣泄他内心深处那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日益膨胀的占有欲和……或许，是别的什么。
林微起初是僵硬的，是抗拒的。她用手抵住他坚实的胸膛，想要推开他。但他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唇齿间是他霸道的气息，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挣扎中，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缺氧的感觉让她头晕目眩。抵在他胸膛上的手，不知何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落。原本僵硬的身体，在他强势的攻占下，竟可耻地泛起一丝陌生的、战栗的酥麻。
她被迫承受着这个带着酒意和怒意的吻，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船，被巨大的浪潮裹挟着，沉浮不定，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微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顾夜宸才猛地松开了她。
他微微喘息着，深邃的眼眸依旧带着未散的迷离和炽热，紧紧地盯着她。
林微得以重新呼吸，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绯红，眼神涣散，唇瓣被他吻得有些红肿，带着一种被蹂躏后的靡丽。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撩动后的迷离水光。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激烈的寂静。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顾夜宸看着眼前这张意乱情迷的脸，看着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混沌的大脑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他好像……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或许是酒劲再次上涌，或许是那瞬间的清明耗尽了力气，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涣散，身体晃了晃，向前一倾，再次重重地靠在了林微的肩膀上，这一次，是彻底地陷入了沉睡。
所有的重量再次压来。
但这一次，林微感受到的，不再是单纯的沉重。
唇上还残留着他霸道掠夺的触感和灼热的温度，腰间似乎还停留着他手臂紧箍的力道，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尚未散去……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任由他靠着，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刚才那个吻……是真实的吗？
那个充满了占有、掠夺甚至是……一丝痛苦的吻，真的是那个冷酷的顾夜宸做出来的吗？
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失控的吻，投下了一颗火种。
是会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灾难？
还是……能驱散严寒的微光？
她不知道。
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今夜，在这个弥漫着酒气和雨声的深夜，彻底地、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