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如同破开阴云的闪电,骤然劈亮了他焦灼的脑海。
让他们回去!
回他们原来的部落去!
让他们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兄弟姐妹,甚至交好的同族都带来!
只要人来,天部落就收!
不仅收,还要给带他们来的人好处!
给什么?
贡献点!
对,就是贡献点!
在天部落,贡献点能换到外面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雪白的细盐,陶罐,厚实温暖的麻布,甚至……
将来盖新房子优先分配的权利!
林巫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鼓里轰鸣。
他几步冲到案前,抓起一块空白的简牍,炭笔在上面划得飞快,字迹都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告示:凡我天部落之民,无论原属何部,若能自原籍引来新丁落户,每引一人,无论男女老幼,皆记贡献点三十点!引十人以上者,额外嘉奖!所引之人,由部落统一安置食宿,引荐者亦可凭贡献点,优先兑换盐、布、铁器、陶器……”
写到这里,他笔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在后面重重添上一句:
“若遇迁徙困难,部落可酌情派遣战士沿途护送,确保平安抵达!”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在外辛苦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聚在篝火边,听着这条新颁布的规矩,眼睛里会冒出怎样的光。
回到那潮湿漏风的旧窝棚,看着面黄肌瘦的孩儿,掂量着手里那轻飘飘的、却可能换来实打实好处的贡献点,他们会不动心?
尤其是那个河畔部落,余枭说过,他们沿河而居,人数众多,日子却过得紧巴,上次一下就跟他来了三百个青壮。
若是能把他们的家人也弄来……
不,若是能想办法,让整个河畔部落都觉得搬来天部落更划算……
林巫放下炭笔,长长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
他仿佛已经听见,远方道路上,由稀疏到密集,渐渐响起的、属于更多人的脚步声。
命令颁布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先是几个胆大念家的,试探着向工头告了假,揣着这段时间攒下的一点食物和天部落发给的细盐和陶罐,沿着来路回去了。
不过十天半月,他们便回来了,身后跟着惴惴不安却又满眼希望的妇人,牵着懵懂的孩子,甚至还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登记,划拨临时住处,分发当日的口粮,然后,带领他们回来的汉子,名下便实实在在地多出了一笔贡献点。
消息像风一样刮过天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亲眼见到那汉子用贡献点从仓库换走一碗碗细盐,或者一匹匹厚实的麻布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之前还在观望的,不再犹豫。
告假的人越来越多,通往大山和河畔方向的小路上,人影络绎不绝。
天部落的人口,开始以一种令人惊喜的速度膨胀起来。
工地上有了新的面孔,虽然生疏,却干得卖力。
纺织工坊里多了不少妇人,手脚麻利。
连孩子们的笑闹声,似乎都响亮了许多。
林巫看着各处报上来的人口新增简牍,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一些。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这批人稳定下来,城墙或许能再往上垒高一截。
他特意关注了一下河畔部落那边的情况。
余枭手下有几个当初就是从河畔部落来的得力汉子,这次也结伴回去了。
林巫心里隐隐期待着,若能再从那人口众多的河畔部落挖来几百人,便是大成功。
时间在忙碌中流过。
这一日午后,林巫正与冶炼厂的师傅商讨着新一批铁矿石的分配,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脚步声。
“林巫大人!林巫大人!”
是余枭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惊惶。
林巫心头一跳,示意冶炼师傅稍候,刚转过身,门就被砰地撞开了。
余枭满头大汗,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狂奔而来。
“怎么了?慌什么!”
林巫沉声问道,心里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是派回去的人在路上出事了?
还是引来了什么麻烦?
余枭喘着粗气,手指着城外方向,话都说不利索:
“来……来了!河畔……河畔部落!他们……他们全来了!”
林巫一怔:“全来了?什么意思?来了多少?”
余枭狠狠咽了口唾沫,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部落!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扛着他们那点家当,跟着我们派回去的那几个人,全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就在城外河滩上!李颜已经带人过去维持秩序了,看那样子,起码……起码得有两千人!”
两千人!
林巫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案几上的陶杯,想喝口水镇定一下,指尖却不受控制地一抖。
“啪嚓!”
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混着茶水的碎片溅开,濡湿了他脚下的地面。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有些发直,耳边只剩下余枭那带着哭音的喊声:“两千人啊……大人,我们……我们怎么安置得下?粮食……住的地方……”
林巫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原本只想着,能从那些部落里,一点点地,挖些人过来。
怎么……怎么就把人家整个部落,都给搬来了?
“林天!必须立刻找到林天!”
林巫再也顾不上一地的碎陶片,也顾不上还在喘粗气的余枭,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出了屋子,朝着部落中心林天处理事务的大屋狂奔而去。
“首领!首领!大事!”
林巫几乎是撞开了门,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
林天正伏案研究着一张新绘制的城墙结构图,闻声抬头,看到向来沉稳的林巫如此失态,眉头微蹙:
“何事惊慌?慢慢说。”
“人!河畔部落!他们……他们整个部落都搬来了!就在城外,足足两千多人啊!”
林巫急促地将余枭的话复述了一遍,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我们原本只打算吸引些零散人口,这……这一下子来一整个部落,粮食、住处、安置……哪里来得及!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林巫的焦头烂额,林天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眼中迅速闪过一道精光。
他放下手中的炭笔,身体微微后靠,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你说,他们为什么举族而来?”林天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