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摊牌
顾晏舟那饱含痛苦与疯狂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沈清璃耳边。
重生？他果然也……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如此直白地嘶吼出来，沈清璃的心依旧猛地一沉。前世那些模糊而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翻涌起来——冰冷的宫殿，绝望的等待，还有眼前这张俊美却写满冷漠与算计的脸……
然而，那些前世的痛楚与不甘，早已在今生一次次挣扎求生、掌控命运的过程中，被磨砺成了坚硬的铠甲。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男人，心中涌起的不是他所以为的恨意，也不是旧情复燃的悸动，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怜悯的悲哀。
他沉浸在自己所谓的“悔恨”与“深情”里，却从未真正明白，他们之间横亘的，早已不是简单的“误会”与“原谅”。
“殿下，”沈清璃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您醉了。”
“我没醉！”顾晏舟低吼，双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蹙眉，“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璃，我知道你记得！你告诉我，前世……前世是不是萧景珩逼你的？是不是他拿沈家威胁你？还是……还是我母妃？是她们联手害了你，对不对？”
他语无伦次，试图为自己的“过错”寻找一切可能的借口，猩红的眼中充满了希冀与哀求，仿佛只要找到一个“罪魁祸首”，他们之间就能回到过去。
“你说话啊！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发誓，这一世，我一定替你报仇！我会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我会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说着，竟试图将浑身僵硬、眼神冰冷的沈清璃用力拥入怀中！
那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偏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沈清璃胃里一阵翻涌。前世今生，他都是如此，自以为是地将他的想法强加于人，从未真正问过她想要什么！
“放开我！”沈清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因为动作剧烈，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脸色更白了几分。她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她抬起头，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射向因她抗拒而愣住、随即眼神更加疯狂的顾晏舟。
“殿下，”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无论前世如何，无论是否有误会，无论您是否后悔——”
她顿了顿，迎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缓缓地，却又无比沉重地说道：
“都、已、经、晚、了。”
这五个字，如同五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晏舟的心上。他脸上的疯狂和希冀瞬间凝固，碎裂，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不……不会晚……”他喃喃着，像是无法接受这个判决，眼神重新聚焦，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只要我们都在，就永远不会晚！清璃，你是我的！前世是，这一世也必须是！”
他再次逼近，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眼神，分明是打算不顾一切，用强也要将她留下！
沈清璃的心脏骤然收紧！她知道，跟一个彻底失去理智的疯子讲道理是没用的。在他靠近的刹那，她一直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抽出——
一道森冷的寒光，在烛火下划过决绝的弧度！
并非指向顾晏舟，而是精准地、稳稳地，抵在了她自己纤细脆弱的颈动脉上！
锋利的匕首尖端，瞬间刺破了她颈间细嫩的皮肤，一缕鲜红的血珠缓缓沁出，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顾晏舟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疯狂，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瞳孔骇然地放大，死死盯着那抵在她颈间的匕首，和那缕刺目的鲜红。
“你……你做什么？！放下！”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惊恐而变调。
沈清璃的脸色苍白如纸，因为疼痛和紧张，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望着眼前这个被“失去”的恐惧攫住的男人。
“殿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回荡，“您若再前前一步，今夜您能得到的，只会是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她微微歪头，任由那血珠沿着脖颈滑落，染红衣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现在，请您清醒地告诉我——”
“您如此执着，苦苦追寻的，究竟是我这个活生生、有思想、会反抗的沈清璃？”
“还是……”她顿了顿，目光如冰锥，直刺顾晏舟内心深处最不堪的角落，“……仅仅是您自己那求而不得、无法释怀的，不甘心的执念？”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顾晏舟所有疯狂表象下的内核。他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疯狂褪去，只剩下巨大的、无处遁形的茫然与……恐慌。就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赵统领那沉稳有力的低喝：“郡主！府外有异动，疑似有不明身份之人窥探，末将已加强戒备！”这突如其来的回禀，如同一声警钟，打破了室内凝固而危险的对峙。沈清璃心中一动，是萧景珩安排的人察觉了异常？还是……顾晏舟还安排了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