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位皇帝陛下为了入股火锅店，连赐婚和亲这种“大招”都用出来了！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眼神里全是无语望苍天的无奈。
“……老李……”他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疲惫又好笑的口吻，“你这……是要跟我玩儿赖是吧？”
“老李……”这个称呼让李世民猛地一呆！
多久了……自从承继大统，坐上那个位置开始，他有多久没听过有人这样不带任何敬称、如此自然亲昵地称呼他了？记忆中，似乎只有当年在太原府、在秦王府最艰难的日子里，那些一起搏命的老兄弟才会如此。
这个称呼，如同一块小石子，在他心湖沉寂已久的帝王威仪下，砸开了一圈细微却真实的涟漪。
他先是诧异，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热感涌上鼻尖！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拉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触及到真实血肉的触动！甚至隐隐有一丝……久违的轻松？
“嘿！好！”李世民非但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开怀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一种奇异的归属感，“老李！好称呼！比那陛下啊朕啊听着顺耳多了，也更亲近！”
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玄渊的肩膀，手感清瘦却蕴含着难以估量的力量。
“既然都熟到这份上了，那你就更该让我入一股了！老弟！玄渊老弟！你就应了老哥哥吧！自家兄弟的生意，老哥怎能不捧场？是不是？小李！”他打蛇随棍上，亲昵之意溢于言表，甚至给玄渊也安上了一个“小李”的称呼。
玄渊：“……”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赚钱已经有点“无赖”的大唐天子，只觉得这场面荒谬又温馨。他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决定还是把话说开，免得这位“老李”日后后悔不迭。
玄渊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李世民那双闪烁着财迷和兄弟暖意的眼睛，正色道：
“陛下。”
“嗯？”
“老哥。”
“诶！”
“要入股，可以。”
李世民眼睛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好！我就知道小李够意思……”
但玄渊打断了他，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千钧重负：
“但在此之前，我必须给你说明白一件事。听完之后，你再认真考虑要不要跟这一股。此事非同小可，牵涉……极深。”他特意强调了“极深”二字。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敛去，神情也变得郑重。他了解玄渊，能让这位深不可测、连灞水乌氏都能一夜荡平的小老弟如此严肃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他也站直了身体，带着帝王的沉稳，认真点头：
“好，你说，老哥听着。”
玄渊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正准备将那个惊世骇俗的计划和盘托出。
突然！
“好！好！不用说了！老弟！”
李世民猛地一挥手，神情坚定无比，目光灼灼地盯着玄渊，带着帝王一诺千金的决绝，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信任！
“你我之间，何须解释！信人一句轻于千金！老哥我信你！无论你要做什么，无论这其中有什么风险或难处，老哥我都陪你！”
他用力拍在玄渊的肩膀上，力量很大。
“这个股！”
“我跟了！”
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玄渊：“……”
他看着李世民那双写满了“我跟定你发财了”和“好兄弟讲义气”双重信息的眼睛，感觉自己刚才那一瞬间酝酿好的所有沉重言辞，都哽在了喉咙里。
酝酿半天的沉重氛围，被这位皇帝大哥一腔热血加百分百信任瞬间冲垮！
这……这还让他怎么说？
玄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坚决。
“我在东西两市开这个火锅店，卖这个火锅……”
他略一停顿，目光如炬，直视李世民：
“是为了吃妖！”
“吃妖……”
这两个字很轻，却如同两记闷雷，毫无征兆地砸在李世民耳中！
笑容，彻底僵在了李世民的脸上，如同石化的雕像！
眼睛里的热切、信任、期待、兄弟情谊……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愕、茫然和震骇所取代！
“吃……妖？”他几乎是本能地、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有些干涩发飘。
吃妖？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画面，但又不敢再想。
玄渊……他要……把那些妖怪……做成……火锅里的……食材？！
卖给……长安城里的……人吃？？？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滑入脑海，让李世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天灵盖！
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车窗外，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哒哒……哒哒”声。
车轮滚动，碾过地上一块略微凸起的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咯噔”一声闷响。
这声音，如同信号一般。
李世民猛地回过神！
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震惊、茫然、甚至有一丝本能的恶心反胃、随即又被巨大的风险所惊醒！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震惊过后是无比的凝重和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缓缓坐直身体，帝王的气势在无形中升腾而起，不再是刚才那个拉着兄弟入股的无赖“老李”，而是恢复了那个心思深沉、肩负天下的大唐天子。
他没有看玄渊的眼睛，而是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紧的手掌。
沉默。
时间仿佛在寂静中流淌得极其缓慢。
只有两人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的车厢内清晰可闻。
许久。
李世民终于抬起头。
他的目光深邃如古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带着决绝的沉重！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仇……可就结得……太大、太深、太绝了！”
他是在说玄渊这个计划一旦实施，无疑是与所有妖族体系宣战！与那些掌控山川湖海力量的妖王、妖仙撕破脸！甚至可能会撼动某些天庭或者灵山在水脉体系中的既得利益！这不再是做生意，也不是单纯的经济行为！这是在刨妖族的根！是在挑战整个天地神魔体系的某种秩序！
这仇，是结在了种族存续、力量根源之上！绝无缓和余地！
玄渊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后果很严重”的脸庞，反而轻轻笑了。
笑容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某个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