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沈莜怡一而再，再而三被顾千澈的想象力惊到了。
不过想到顾千澈能救出自己，也不算太匪夷所思。
——
她憋着很多话许多年了，这才感叹，这种场合下还有个人适合她袒露心声。
偏偏，三天前她对这人还恨得牙痒痒。
她释然了，接着道，
“大哥哥，你想不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顾千澈点点头。
沈莜怡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出来，像是要把多年的怨气吐出，
“其实，我们小沈家在前几年在大伯父沈之亦去世以后，早就不如以前那般顺风顺水了，门前冷落鞍马稀微，可算是尝够了苦。”
“这种时候，江家肯联姻拉我们一把，简直是莫大的机缘。”
“谁成想，我哥在这种时候，却还以为家里是当年全盛，愣是看不上青梅竹马的江家女儿心月姐姐，没完没了混迹花丛处处留情。”
“心月姐姐痴心一片，爱惨了他，总觉得是别人勾引。”
“我哥却觉得，心月姐姐只是贪图他的容貌，待他和别人一样。”
……
顾千澈闻言，咯噔一下，旋即苦笑。回旋镖又打中了他。
“可笑的是，六年前，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婚礼，却在当天失约悔婚，让心月姐姐彻底寒了心。”
“心月姐姐不管不顾，随便找了人下嫁。”
“不但如此，事后江琴鹤伯父和所有江氏联盟商都再不和沈家让利，甚至处处针对，小沈家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小沈家了。”
“我那个哥哥拍拍屁股就去了国外，让沈家欠了一大笔巨款。走投无路下，我们濒临破产。”
“这个时候，安——就是您父亲找到了我。”
“他要我去大伯母身边身边服侍，我这才常常往来于顾园，把她的近况告诉安伯父。他也出手帮我们家度过了难关。”
“只是前一阵子，他竟然通知了父亲，让我去顾园陪你散散心，我觉得没什么事，谁曾想四天前，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要我去给马下药。”
“？”顾千澈疑惑，“你不是提前准备了三匹马吗？”
沈莜怡惨然一笑，
“哥，这是高看我了。我只听命，负责下药，没让我做其他的。后来，我看傅少会收到伤害，所以……我就把对象换成了……”
知道她有些内疚，顾千澈拍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本性纯良，一时间被逼到墙角，无法选择罢了。”
“不要自责了。”
“嗯，听你的，哥。”沈莜怡此刻，很是乖巧。
顾千澈也不避嫌了，罕见地批评家丑怒斥道，
“我那个父亲，为人偏激，做事不择手段，我也是受害者，想必他拿了什么把柄要挟了你的父母，你也是为了家里。”
“对了，他有什么想要的，为什么要制造混乱？”顾千澈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沈莜怡起身，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千澈看她为难，宽慰道，“你不想说，或者为难怕父亲秋后算账，也可以不说。”
沈莜怡想了想，决定说一半，
“哥，太武断的话，我也不敢去说，毕竟没有证据，只是凭空猜测。”
“好，我理解。”顾千澈很泰然，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换位思考。
沈莜怡轻轻地在他耳边耳语，“他让我，趁乱时候得到一样东西。”
“什么？”
沈莜怡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咬牙说，“他要我，趁乱去取乔总当天用剩下的药的包装。”
这几句话就把顾千澈的cpu烧了，在他的印象里，安霆远每天针对的是谢允仪和他，关乔言心什么事？
他背后有了阵阵凉意，赶紧追问，
“那你得手了吗？”
“嗯，不过那些药神神秘秘的，没有一点包装的痕迹，根本无法断定吃的什么。”
“乔总的药，都是保密，吃完后包装都会被带走。除非惊马，制造片场大乱，包装的事就算丢了，也只会认定是手忙脚乱导致的。”
沈莜怡很谨慎，这个药虽然请人看过了，大致能猜到一些成分，但也不一定保真。
“虽说，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药品，但不一定完全笃定，若是擅自说出，若是错的，必然会害安大哥误会。”
“况且就算那是真的，仅仅是假诏书就已经让哥痛苦万分，若是知道乔总死性不改，岂不是雪上加霜？”
沈莜怡还是决定等等看。
而顾千澈却想到了一件事。
情噬结束后，他和谢允仪推测，情噬的真目标，是为了把毒通过他自己过渡给保镖林立的，密不透风的乔言心。
让她也得情噬。
只是因为余夏的死，暂时没了头绪。
如今安霆远那么在乎乔言心的药，难道是想确认，她身体里还有没有情噬？所以，余夏背后的人是他？
“也不一定，也许就是纯粹要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还不是妄下定论的时候。
所以，顾千澈绕开了这个话题，他把话题转移到了假圣旨。
“莜怡，我不明白，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又很有才情，怎会非要限制我的行动力呢？”
护士这时进来了，顾千澈接过水盆，就起身帮她拧了毛巾，递给她。
女孩此时冻伤还没缓过来，哪有力气起身。
顾千澈这才没办法，像照顾如愿一样，用温毛巾轻轻擦拭她的手和脸。
毛巾的温度正好，沈莜怡的心和身子一样被缓缓洗涤。
“哥，原谅我有私心。我就是不想我千辛万苦，费心费力亲手撑起来的家业，再度交给我那个大哥手上。”
“你也知道，我父母偏心。他们只有危难时刻才会想起我，如果不让父母知道把公司拱手交给哥，会彻底得罪各路大佬，”
“没有牵制，他们还是会把公司给大哥挥霍。”
……
“所以，你就想着借助言心的力量封锁我的行动力？”
顾千澈很是无语，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走哪哪里有问题了。
他戳了一下沈莜怡的脑袋，“你这个傻妹妹，和哥一句话的事，你非要整那么多事。”
“要是你早早告诉我实情，就这样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相救。”
他又好气又是怜惜。
气她迫于无奈，怪她行事偏激。
这都是什么事，随口答应母亲一件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的风波。
沈莜怡有些脸红，嗔怪道，
“只怪父亲胡乱介绍你，说你周围……而且你……又很难让人亲近，明明挺温柔却让人觉得疏远。”
当然，沈莜怡自从看懂了诏书的含沙射影之意，她也能明白顾乔之间，隔着的哪里是一个谢允仪的狗血三角恋。
分明是一道男人以尊严为祭的血色长城，疏远和游离是无言的烽火。
……
“那心月姐姐那边你不帮了？”
“没事，心月和小霍的感情要是连一个你哥都经不起，那迟迟早早还是要出问题，这也是他们的一道考验。”
顾千澈突然想起，逻辑上不通，
“说起来，你哥就算在江家闹事，也只是再得罪江琴鹤一次，也不是没得罪过，怎么就会身败名裂？”
沈莜怡却很奇怪，纳闷，“哥，难道谢嫂嫂没和你说清楚我哥做的另一桩恶事？”
……
“嫂嫂？”顾千澈听了，顿了一顿。
有点别扭，又有点舒服。
心想，“如今已经签了婚书，这样叫好像也是该的。”
“允仪没名没份明里暗里陪了我那么多年，说起来名份是我欠她的，至于她自己什么时候不要了，我也不会勉强。”
所以，他坦然接受了“嫂嫂”这个称呼，没有再反驳。
重点不在这。
——
“什么？”顾千澈有些懵。
沈莜怡想，这种敏感话题大哥本就是受害者，现在再提起来又会勾起伤心事。
况且，如今她也能理解名节对女孩子的重要，感同身受，也就不想去揭谢思琦的伤疤。
“没什么，就是一桩谢家的丑闻，不重要了。”
“你是说，允仪也在针对你们家？”
沈莜怡点点头。
“莜怡妹妹，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去阻止的，就让你哥自己身败名裂，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沈莜怡摇摇头，“说来也好笑，哥，自从发生这事你提点我之后，我反倒有了新的看法。”
“和那点微末的家族利益比，亲情比这些都重要。”
“是我不甘心，一时间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想想后悔莫及。”
她继续把脑袋搁在顾千澈手臂上，很是依赖，语气重了点，
“我沈莜怡，出身清白，一身才情，有的是能耐在这江城，甚至更远的地方立足，”
“区区一点家业，有什么好以让我出卖灵魂，去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
顾千澈此时看到沈莜怡身上那股子韧劲，确确实实有着当年谢允仪的影子，也是感慨。
“妹妹，你能想明白，走出来，做哥的由衷替你高兴。”
目光里，满是欣慰，不过他很快就换成了另一副样子，
眼里寒光一射，说道，
“至于，那个穷凶极恶的恶棍是谁，我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沈莜怡点点头，普通女孩遇到这种事，早就崩溃了，
可沈莜怡明明痛入骨髓，却故作坚强，让顾千澈又是心疼，又是敬佩。
沈莜怡接下去又问，
“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