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的夜晚，像一大杯冷却了的美式咖啡——表面平静，内里却沉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我开着车，穿行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车载音响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与此刻我大脑内核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的状态格格不入。
宋瑞国，那头曾经让我和二叔、晓洁他们都严阵以待的饿狼，如今竟然摇着尾巴，叼着它积累了数十年的家当，匍匐在我这个它曾经试图撕碎的“继承人”面前。这画面太过玄幻，以至于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影子……”我低声咀嚼着这个词，舌尖仿佛尝到了铁锈与阴谋混合的味道。爷爷徐礼修是君王摆在明处的影子？徐礼谦是爷爷的影子？宋瑞国又是爷爷栽培出来，在全球活动的影子？这影子套影子的戏法，都快赶上俄罗斯套娃了，一层剥开还有一层，而且一层比一层阴险。
“天铭，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耳机里传来叶晓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冷静，像一捧冰镇的山泉水，适时地浇灭了我心头那点因信息过载而产生的焦躁。
“刚出静心苑，还活着，四肢健全，脑细胞阵亡不少。”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这是我跟猴子学的坏习惯，压力越大，嘴越贫，“宋老狐狸给我演了一出‘忠仆献宝’的大戏，场面感人，台词扎心。”
我简单复述了与宋瑞国会面的经过，重点强调了君王的存在、宋瑞国主动交出家底以及要求捞出刘隐和宋沉锋这几个关键点。当然，没忘了提一嘴Lisa刘那级别更高的神秘身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叶晓洁平稳的呼吸声。我知道，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化并分析这些信息。
“宋瑞国的投诚，可信度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理性的审慎，“但这确实是目前我们所能接触到的，最接近君王核心圈层的渠道。风险与机遇并存。”
“是啊，机遇，比如接手一个遍布全球的犯罪网络，天天跟国际刑警玩躲猫猫。”我嗤笑一声，“风险嘛，大概就是被这老狐狸当枪使，或者直接被那个从没露过面的君王像拍苍蝇一样拍死。”
“所以，我们需要验证他的诚意，或者说，摸清他的真实意图。”叶晓洁顿了顿，我能想象她此刻正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电脑屏幕的样子，“他交给你的那些资源，是饵料，也是试探。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深入了解这个网络的运作模式，甚至……找到君王的蛛丝马迹。”
“同意。猴子，”我切换了频道，“宋瑞国给的那个号码，追踪到了什么？”
“铭哥，号码是黑市流通的不记名卫星电话卡，位置飘忽不定，反追踪做得挺到位。”猴子的声音夹杂着键盘敲击声，“不过，他既然主动递出橄榄枝，肯定不会只给个空头支票。我猜，很快就会有干货送上门。”
猴子的直觉一向很准。果然，当我将车停在咖啡馆后巷，还没来得及熄火，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附件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压缩包，以及一串复杂的访问密钥。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第一期‘学费’，请查收。宋。”
学费？呵，这老家伙，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拿着手机快步上楼，叶晓洁和猴子已经严阵以待。咖啡馆二楼再次变成了临时作战中心，只不过这次的敌人，变成了前任影子送来的厚礼。
猴子搓着手，双眼放光地盯着那个数据压缩包，像饿了三天的猫看到了鱼。“来来来，让俺老孙看看，这老狐狸的宝库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他迅速将数据导入他那台经过无数次魔改、性能堪比小型超算的工作站，双手在键盘上舞出残影，开始了解密和初步筛查。屏幕上，无数代码和文件列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我和叶晓洁则站在他身后，密切关注着屏幕上的变化。
“卧槽……”几分钟后，猴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声音里充满了惊叹，“铭哥，晓洁姐，你们快看！这……这他妈简直是个犯罪百科大全啊！”
屏幕上，被猴子分门别类整理出来的信息让人瞠目结舌：
——遍布全球二十多个国家的秘密账户清单，涉及资金流向复杂得像一团乱麻，但总额初步估算是一个足以让任何银行家心脏骤停的天文数字。
——与多个跨国洗钱集团、地下钱庄的往来记录和加密通讯方式。
——隐藏在合法外贸下的走私路线图，涉及文物，甚至敏感技术。
——安插在各大企业、金融机构乃至部分官方部门内的“钉子”名单，虽然有些身份有待核实，但已足够触目惊心。
——几处位于公海、法律真空地带的私人岛屿坐标和简易基地信息，显然是用来处理“特殊货物”和避风头的巢穴。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宋瑞国这个影子几十年经营的成果，其庞大和精细程度，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犯罪组织了，这简直是一个拥有自己经济体系和行动网络的影子帝国。
“怪不得国际刑警盯了这么多年，也只能抓到些小鱼小虾。”叶晓洁深吸一口气，眼神凝重，“根系太深，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宋瑞国把这些交出来，等于自断臂膀……他图什么？”
“要么是真怕了那个君王，想借我们的手金蝉脱壳，顺便给他那两个宝贝手下找条活路。”我摸着下巴，大脑飞速运转，“要么，这就是个更大的陷阱，等着我们一头栽进去，然后他再和君王联手，把我们和这些证据一锅端。”
“铭哥，你看这个！”猴子突然指着屏幕上被高亮标出的一份文件，“这是……关于昆仑系统早期测试阶段的数据备份和部分外围架构图！虽然不涉及核心，但里面提到了几个参与研发的海外研究机构和供应商！”
“昆仑”？那个在环球金融中心顶层，进行着高强度运算和数据清洗的超级系统？宋瑞国这里居然也有相关资料？
我立刻凑近屏幕：“能追踪到这些机构和供应商的背景吗？”
“给我点时间！”猴子兴奋起来，“只要有名字，哪怕是个缩写，我就能把它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说不定能找到君王技术支持的源头！”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突破。昆仑系统是君王实现其野心的关键工具之一，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都价值连城。
“晓洁，你怎么看？”我看向叶晓洁，她正凝神审视着另一份文件——几份看似普通的艺术品拍卖记录。
“这些拍卖记录有问题。”她指着屏幕上的几个条目，“成交价远低于市场估值，买卖双方信息模糊，但资金流向却指向宋瑞国控制下的几个离岸空壳公司。这像是……在进行某种形式的资产转移或利益输送，对象却不明。”
她切换页面，调出智英集团过去几年的部分投资记录，进行交叉比对。“看这里，智英集团在三年前曾参与竞标一个海外港口项目，但最终失利。而中标的那家外国公司，其控股方……与这几笔异常艺术品交易的资金接收方，存在间接关联。”
叶晓洁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宋瑞国的网络，可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影响甚至操控与智英集团相关的商业竞争。伯父伯母当年遇到的阻力，恐怕不仅仅来自集团内部。”
我心头一凛。父母的悲剧，不仅仅是拒绝合作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在无意中，早已陷入了君王和影子们精心编织的巨大罗网之中，每一步都受到无形的掣肘。
宋瑞国这份学费，果然不简单。它像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他自己的宝库，也为我们揭开了过去诸多谜团的一角，更指向了隐藏在更深处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