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亚战区与学院相隔不过一座山峰。
城墙高耸，成片灰白简陋的楼房让人不由产生回到过去的时空错乱感。
红土地面干涸，路灯鳞次栉比，灯光色调暗淡，让人感到莫名的沉闷。
和学院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腥臭。
是血和尸体腐烂的味道。
沈霖动了下鼻尖，眼角下垂，发丝软绵绵地贴在脸侧，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他不喜欢这股味道。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特意送他们过来的后勤看老师手搭在车窗边，走流程似地为他们送上祝福。
“祝你们活着通过考核。”
提前几天到来的考核仅仅只有五人参加。
除去知晓路雅心失踪事件真相的沈霖四人，还有原路雅心小队成员，维特。
比起另外几人，不久前刚得知路雅心失踪的维特脸上仍残留着错愕与迷茫。
眼中暗藏着微不可察的恐惧。
并非对未知的敌人感到害怕。
他时至今日仍恐惧着林亦。
无关于恶魔化后的外形。
只因那双冰冷癫狂的血瞳是属于怪物的眼睛。
没有关心维特偷偷远离林亦的小动作，齐黎看了眼腕表，拉平上卷的袖口，“走吧，旅馆老板在等我们了。”
每周学院都会有新的分班考核，因此大多数战区都存在与学院固定合作的旅馆，方便安置学生。
城门距离旅馆稍远，在远处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中，米蕾娜向沈霖他们强调。
“小心行事，带走路雅心的势力不明。”
在各方人员混杂的战区，为防生出额外事端，学院并未选择大张旗鼓进入战区搜查路雅心下落。
而是以考核名义，带着知晓实情的学生进入战区调查。
“我真的可以一起吗？”铭瑄站在车旁，没有靠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几人。
不同于相对平静安全的学院，战区危机四伏，死亡的威胁几乎横在所有人头上。
“为什么不可以？”齐黎一把抱起铭瑄，抱着他快步上前，仰视着臂弯中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铭瑄，刻意曲解他的话语。
“你也是林亦小队的一员，别想逃避考核。”
铭瑄抱紧笔记本，另一只手僵硬地搂在齐黎颈侧，项圈冰冷，传递而来的却是陌生的暖意。
他小声嘀咕，“我不是那个意思。”
注意到一旁维特下意识避开他们的脚步，铭瑄手指微蜷，“我可以自己走。”
齐黎没有强留，他颔首，将铭瑄放到沈霖身旁，牵住他的手。
“小心不要被别人拐走。”
一脸疲惫，衣衫凌乱的行人匆匆路过，周身带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比起坏人更像是失去希望的囚徒。
铭瑄不由贴紧齐黎，表情严肃，“我知道了。”
围观两人互动，扬子余不由咋舌，“这家伙还是这么喜欢逗小孩，真不懂为什么他会是最受欢迎的老师。”
米蕾娜不知道为什么齐黎会受欢迎，但她知道一心想给学生处分的扬子余绝不可能被学生喜欢。
她无视扬子余，整个人像是紧绷的琴弦，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剧烈反应。
没能护住路雅心成了束缚米蕾娜内心的枷锁。
她曾无数次在恶魔手下护住自己的学生，如今路雅心却在她眼前被人带走。
烦躁和自责几近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昨天为什么放开她的手！”
“我都说了，是她自己放手的！”
旅馆前两个少年正厮打在一起。
并未动用异能，仅是最原始的拳脚相交，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不少年轻人在四周窃窃私语，却没有人上前劝架。
扬子余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拉开两人，“你们的考核老师呢？考核期间打架记一次过。”
考核一般持续六天，沈霖等人的提前到来也意味着他们会和上周考核的学生撞上。
理索斯吐出一口血沫，显然对扬子余有些陌生，“你谁啊？”
“你们的教导主任，”扬子余环视一圈，没能看到熟悉的面孔，他蹙眉，“你们的考核老师人呢？”
趴伏在地上，格米一时爬不起身，他低咳两声，“是孟老师，他去找战区负责人了。”
听到这个姓氏，扬子余了然，“那个混蛋啊，你们能活到现在也算命大了。”
“孟老师？”维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齐黎拉起格米替他检查伤势，同时不忘为维特解惑，“他也是带班老师，你们或许在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维特瞬间想起曾在食堂听到过的八卦，他自认隐晦地偷瞄林亦。
孟老师的传闻常与林亦的流言交错出现。
听说这位老师每次考核的生还率都是令人发指的低。
这也导致有传闻说他的异能会让学生陷入危险。
林亦轻飘飘地看了过去，“有事？”
维特连忙摇头，“没看你。”
刚说完，意识到这句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维特讪笑，机敏地躲到沈霖身后。
对上沈霖含笑的眼睛，林亦嗤了一声，扭开头。
“谢了。”维特早就忘记当初被沈霖拒绝的忿忿不平，自来熟地想要搂住沈霖肩膀。
沈霖退开一步，回以礼貌微笑，“其实林亦本来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替林亦解释了一句，沈霖拉住铭瑄，走向米蕾娜。
“老师，我们先进去吧。”
室外实在气味难耐。
可惜没等沈霖走进旅馆，原本安分下来的两人不知怎么，隔着齐黎和扬子余又吵了起来。
“明明只要你拉她一把，她就能回到安全区内，她怎么可能自己放手。”
与学院相同，科亚战区外同样有结界笼罩。
这样特殊的能量屏障均出自同一位异能者。
理索斯不住地喘息，他捂住脸，泪水自指缝间溢出。
“明明她那么怕疼，她怎么可能会自己放手。”
借着齐黎的力气站起身，格米狠狠喘了口气，声音嘶哑，“别问我，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别忘了，昨天是你拦着不让我出去救她。”
“你也是凶手。”
说话间他胸腹起伏越发剧烈，怒视着理索斯，眼眶一片猩红，几近滴血。
齐黎眉头微动，当机立断将状态明显不对的格米打晕。
扬子余拍了下快要喘不过气的理索斯，“行了，别哭了。”
他卡了一秒，努力思索能安抚情绪的字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情况，我会给他处分。”
理索斯深埋着头，浑身颤抖，呼吸音听着像是快要破裂的皮革，沉重粗粝。
“主任，”米蕾娜无奈，打断扬子余不靠谱的发言。
她按住理索斯肩头，委婉提醒，“先回旅馆平复情绪，你应该知道再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理索斯扯着袖子抹了把脸，颓然点头。
这时，刚跑去和周围人群套近乎的维特曲肘捅了下阿发斯。
“你不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也不用阿发斯回答，维特自顾自就把刚刚探听到的一切吐露出来。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甚至还默契到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就是昨天死亡的女生。”
他缓了口气。
“听说是最后撤退的时候，那个女生因腿伤慢了一步，结果被打晕的那人自己跑进结界，却松开了拉着女生的手，眼睁睁看着女生被恶魔叼走。”
“女生似乎是在他们面前被啃食殆尽了。”
说着别人的事情，维特声音缓缓低沉了下来。
远离了学院，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的认知到。
这里是恶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