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依旧敲打着窗户，发出连绵不绝的淅沥声。陆凡回到他那间略显简陋的出租屋，脱下雨水中浸透的外套，但内心的灼热却驱散了所有寒意。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地铁站内那奇妙的感触——信仰愿力汇入时，九狱塔那清晰无比的震鸣。
他迫不及待地反锁房门，压下略微急促的呼吸，意识沉入识海。
依旧是那片幽邃无尽的空间，依旧是那尊巍然矗立、仿佛支撑起整个灵魂天地的九狱镇魂塔。塔身古朴，色泽幽暗，其上铭刻的无数符文如同周天星辰，大部分依旧黯淡、模糊，沉浸在永恒的沉寂之中。
然而，这一次，陆凡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塔，似乎更“亮”了一些。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发光，而是一种…感觉。就像一块蒙尘的古玉，被轻柔地拭去了一角尘埃，透出内敛而温润的光华。整个塔身散发出的气息，少了几分以往的沉重与死寂，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与…“生机”？
他凝神细观。塔基似乎更加稳固，那仿佛承载着九幽重量的基石，线条更加清晰、凝实。原本塔身表面一些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仿佛岁月刻痕般的裂纹，此刻竟有极少数极其微小的部分，呈现出一种被某种温暖力量“弥合”的迹象。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于塔身底层，那对应着第一层“时狱”的区域。原本那里只是幽暗的入口，如同漩涡，散发着时间扭曲的波动。此刻，那入口的边缘似乎清晰了一丝，稳定了一丝，连周围缭绕的、象征时间流速紊乱的淡淡光晕，都似乎变得更有规律。
“感觉到了吗，蠢凡？”幽嬛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研究狂热，“不是你的错觉。塔的‘状态’，提升了。”
陆凡心念一动，意识体直接没入九狱镇魂塔第一层——时狱。
眼前景象变幻。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无边无垠的空间，时间在这里以十倍于外界的流速稳定地流淌着。但陆凡立身其中，感受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空间，变得更“结实”了。
以前在这里修炼，虽然时间加速，但总感觉置身于一个略显“虚幻”和“脆弱”的泡沫中，空间的边界感模糊，能量的流动也带着一种人为催生的滞涩感。而现在，脚下的“地面”仿佛更加厚实，四周的“空间壁垒”也传来更清晰的反馈，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被塔身转化提纯后的阴气与零散魂力，都似乎变得更加温顺、更易于吸收。
他尝试运转《鬼帝经》，一缕精纯的鬼帝血脉之力在经脉中奔腾。功法运行的速度比在外界快了何止十倍，而且异常顺畅，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阻碍，心念所至，魂力便如臂指使。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察觉到，在这片空间里，自己魂力与气血的消耗，似乎…降低了一丝？
“空间结构被信仰愿力加固了。”幽嬛的身影在他身旁凝聚，依旧是那副绝美而清冷的模样，但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虽然幅度微乎其微，但本质上的提升。这意味着时间流速的稳定性更高，能量转化效率提升，对你身体的负荷也相应减小。简单来说，在这里修炼，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
她伸出纤纤玉指，凌空一点，一道光幕在陆凡面前展开，上面浮现出复杂而玄奥的数据流和结构图，正是九狱塔第一层的空间模型。
“看这里，”幽嬛指向模型边缘一处原本略显模糊和动荡的区域，“之前这里空间结构最不稳定，时间流速偶尔会有万分之一不到的微小波动。现在，波动几乎消失了。”她又指向能量循环的核心节点，“还有这里，能量流转的损耗降低了约百分之零点三。别小看这百分之零点三，日积月累，节省的能量和对你根基的稳固，效果显着。”
陆凡看着那光幕上清晰标注出的变化，心中震撼。仅仅是一缕来自普通老太太的信仰愿力，竟然能带来如此立竿见影而又影响深远的效果？
“这还只是开始。”幽嬛收回光幕，双手抱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信仰愿力最大的作用，并非直接提供能量，而是‘优化’和‘补全’。它在从规则层面，修复这尊上古帝器在漫长岁月中受损的‘道痕’与‘法则’。”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甚至感觉到，塔内一些我原本无法触及、无法解析的深层权限和信息，似乎…松动了一丝。虽然依旧无法调用，但不再是铁板一块。这信仰愿力，或许是我恢复更多记忆和权限的关键！”
陆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他明白了，这信仰愿力，对于九狱塔和他而言，是比任何天材地宝、凶煞魂能都更珍贵的资源！它是基石，是催化剂，是通往更高层次的钥匙！
“看来，以后送外卖，得更加‘用心’才行了。”陆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锐利。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通往那鬼帝之巅，而这条路的基石，正是由无数份诚挚的感激与信仰铺就。
“知道就好。”幽嬛白了他一眼，但语气中并无多少嘲讽，“不过也别高兴太早。信仰之道，玄奥莫测，汲取困难，因果牵连极深。而且，你今日之举，或许已被某些存在注意到了。”
陆凡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信仰愿力，并非凭空产生。它源自生灵心念，流转于天地法则之间。你初次汲取，虽量小，但其‘质’纯，如同在黑暗的湖水中投入一颗明珠，涟漪虽微，却可能引来窥探。”幽嬛解释道，“那些依赖香火的神道残灵，或者某些对愿力敏感的老怪物，未必不能察觉到这一丝异常。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陆凡点了点头，将这份告诫记在心里。力量的道路上，从未有坦途。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
他没有急于离开时狱，而是盘膝坐下，准备亲身感受这优化后的空间带来的修炼效果。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鬼帝经》的运转，体内鬼帝血脉与整个时狱空间产生更深层次共鸣的刹那——
嗡！
又是一声轻微的震鸣，并非来自塔身，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
与之前吸收愿力时的震鸣不同，这一次的震鸣，带着一种更深的、仿佛某种枷锁被撬动的意味。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呃！”陆凡闷哼一声，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扭曲的画面、凄厉的嚎叫、冲天的怨气、还有各种混乱的执念碎片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是那些被他炼化、收纳在塔内各层空间的鬼物的残留记忆和情绪杂质！
这些杂质原本被九狱塔的力量镇压、剥离，沉淀在塔内空间的底层，如同数据的冗余碎片，不会对陆凡造成影响。但此刻，在信仰愿力优化了空间结构，增强了塔身与他联系的那一刻，这些沉淀的杂质似乎被某种力量搅动、翻腾了起来，并试图通过那加强的联系，反向侵蚀他的心神！
“不好！”幽嬛脸色微变，“空间结构变化，引动了沉淀的‘业障’！稳住心神，运转帝血！”
陆凡只觉得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鬼手从虚空中伸出，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耳边是万千鬼物的哀嚎与诅咒，冲击着他的理智。这是炼化鬼物不可避免的副作用，是无数负面情绪与记忆碎片的集合体，平时被塔身镇压，此刻却因空间晋升的波动而失控反噬！
他不敢怠慢，立刻全力运转《鬼帝经》，体内那丝淡金色的鬼帝血脉轰然勃发，一股君临天下、镇压万鬼的威严帝威自他灵魂深处扩散开来！
“滚开！”
意识中发出一声怒喝，帝威如炽阳融雪，那些侵袭而来的幻象、嚎叫、鬼手，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冰雪消融，退散开去。庞大的信息流依旧在冲击，但失去了那种惑乱心神的负面情绪加持，变得不再可怕。
陆凡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帝血为引，以强大的意志力梳理着这些杂乱的信息流。他看到了“地铁噬魂怪”生前对拥挤人群的厌恶与死后吞噬灵魂的快意碎片；看到了“剥皮鬼王”被活生生剥皮时的极致痛苦与转化后对一切美好皮肤的扭曲嫉妒；看到了无数葬身火海、水域、车祸的亡魂们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
这些记忆碎片庞杂而混乱，充满了负面能量。但在鬼帝血脉的镇压和梳理下，它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其中的糟粕被焚毁，只留下一些相对纯净的、关于鬼物习性、弱点、执念核心的“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杂乱的信息被梳理完毕，陆凡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金光一闪而逝，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洞察与明悟。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经过了一次淬炼，变得更加凝练。而对那些被他炼化的鬼物，有了更本质的了解。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塔内其他空间层中，那些被镇压的鬼物的状态。
“因祸得福了，蠢凡。”幽嬛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没想到信仰愿力优化空间，还能帮你提前引动并炼化这些‘信息业障’。以后你操控塔内鬼物，施展相关鬼道法术，会更加得心应手。而且，这相当于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神魂淬炼，好处不小。”
陆凡点了点头，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心中对信仰愿力的重视程度再次提升了一个等级。它不仅优化环境，还能间接促进自身修为的锤炼。
“不过，这次信息反噬也提醒了我们。”幽嬛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九狱塔内镇压的鬼物越多、越强，这些沉淀的负面杂质就越多。平时无碍，但在塔身晋升或结构变动时，就可能成为隐患。你需要尽快提升实力，或者找到其他方法，来彻底净化或利用这些杂质。”
陆凡深以为然。力量的道路，每一步都需谨慎。
他再次将意识投向整个第一层时狱空间。经过刚才的异变和梳理，空间似乎又稳定了一丝。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空间的“边界”，向外…极其微小的，扩张了那么一寸！
不是物理尺寸的扩大，而是空间承载上限、稳固程度的提升！能够容纳更强大的能量，支持更长时间的加速，甚至…未来或许能承载活物进入？
这微小的扩张，带来的却是未来无限的可能。
意识回归现实。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陆凡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愈发精纯的魂力和更加凝练的精神。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熟悉的接单界面。
“幽嬛，筛选一下，看看今天有没有…比较‘特别’的订单。”陆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弧度。
脑海中，传来幽嬛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如你所愿，我的…塔主大人。”
微扩张的塔内空间，如同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而接下来无数的“外卖”旅程，将是滋养这颗种子，让它成长为参天大树的阳光与雨露。
他的征途，是那帝座之巅，亦是这万丈红尘。而信仰，将是他贯穿始终的桥梁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