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城东区，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地带。
这里的街道宽阔足以并行八辆兽车，两侧楼阁鳞次栉比，招牌旗帜迎风招展。空气中混杂着丹药清香、灵材异香、还有来自各大酒楼的珍馐香气。行人如织，各族修士往来穿梭，化神期在这里只是寻常，炼虚气息也时不时擦肩而过。
林帆一行人走在街上，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苍云洲主城，除非是中央神域那些真正的天骄或是合体期大能驾临，否则很难引起轰动。
“就是前面了。”苏妲停下脚步，指向街道尽头一座五层高的楼阁。
那楼阁建筑风格颇为独特，下半部分是人族常见的飞檐斗拱，以青玉为基；上半部分却带着明显的妖族特征，檐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狐首、龙鳞、凤羽等纹饰，整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门匾上，三个古朴大字笔走龙蛇：
两界阁
门前两尊石像也很有意思。左侧是一名人族剑修，长剑指天；右侧则是一只九尾天狐，九尾舒展如扇。石像底座刻着小字：天罡大世界·天妖界联合商会驻天衍分部。
“还真是天罡和天妖界联手开的。”敖莹眼睛一亮，“这下算是到家了！”
林帆迈步上前，守门的两名侍卫——一人一妖，皆是化神后期——并未阻拦，只是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步入阁内，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宽敞明亮，柜台呈环形排列，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左侧区域以人族法器、丹药、典籍为主；右侧则是妖族偏好的血精石、妖骨材、血脉传承玉简等。最难得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只有天罡大世界才有的“星源灵气”味道——显然这里布置了引聚故乡灵气的阵法。
一名身着锦袍、头生一对小巧鹿角的中年妖族迎了上来。他修为在化神巅峰，面容和善，眼中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
“诸位道友面生，是第一次来两界阁吧？在下鹿鸣，此处分部主管。”他拱手行礼，笑容可掬，“不知有何需求？本阁货通三界，只要价格合适，便是中央神域的稀罕物也能想办法弄来。”
林帆没有说话，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通体暗金，正面浮雕着群山拱卫星辰的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篆“盟”字——正是天罡大世界联盟盟主令。
鹿鸣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令牌，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紧接着，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帆，又迅速扫过洛清雪、沐清溪、敖莹、苏妲、瞳潼，最后视线落在苏妲身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苏妲微微一笑，指尖轻点眉心。幻术遮掩悄然散去，银发如瀑垂下，眉心那道淡金色的狐印散发出纯净的九尾天狐血脉气息。
“青……青丘皇族？！”鹿鸣失声低呼，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躬身行礼，“不知是盟主驾临、公主亲至，鹿鸣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他的态度彻底变了，之前的职业笑容被发自内心的恭敬取代。作为两界阁在天衍的主管，他太清楚这两重身份意味着什么——天罡联盟盟主，那是故乡世界的话事人；青丘皇族公主，更是天妖界最尊贵的血脉之一！
“不必多礼。”林帆收起令牌，“我们初至天衍，有些事需要请教鹿主管。”
“不敢当请教二字！”鹿鸣连忙侧身引路，“诸位请随我来，阁楼顶层有静室，隔绝一切窥探。”
他亲自带路，穿过大堂，踏上内部传送阵。光芒一闪，众人已来到第五层。
这一层没有货架，只有几间布置雅致的静室。鹿鸣打开最内侧的一间，待众人进入后，又激活了室内的三重隔音、隔神阵法，这才郑重地关上门。
静室中央是一张紫檀木圆桌，众人落座后，鹿鸣亲自沏茶——用的竟是天罡特产“星雾茶”。
“盟主，公主，诸位道友。”鹿鸣恭敬奉茶后，才在末位坐下，“不知有何吩咐？两界阁在天衍经营，虽比不得那些本土巨头，但情报网络还算灵通。”
林帆抿了口茶，故乡的味道让他神色柔和了些：“三件事。第一，关于即将开启的混沌仙墟，我要知道最核心、最机密的情报，价格不是问题。”
鹿鸣神色一肃：“仙墟情报分三等。普通情报，百枚上品灵石；机密级，需以物易物；绝密级……非本阁最高权限者不可查阅。不过盟主与公主亲至，鹿鸣可破例开启绝密档案。”
他起身走到静室西侧的墙壁前，双手结印，打出三道妖族特有的血脉法诀。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间仅有三尺见方的密室。密室内只有一个玉台，台上悬浮着三枚颜色不同的玉简。
鹿鸣取出那枚血色玉简，双手捧到林帆面前：“此乃绝密级，记录着天罡、天妖两界三百年来收集的、关于混沌仙墟最核心的推断与考证。”
林帆接过玉简，神念探入。
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混沌仙墟，疑为上古‘洪荒祖界’破碎后残留的最大碎片之一。本次开启异动剧烈，核心区域‘混沌海眼’的封印出现周期性松动……”
“……根据七份不同年代、不同文明的古老记载交叉验证，混沌海眼深处，极有可能孕育或封存着一件与‘混沌青莲’本源相关的至宝。推测可能是混沌青莲遗落的一粒莲子，或是一枚残叶。”
“注：混沌青莲，开天辟地第一灵根，传说其莲台孕育盘古，花瓣化作先天至宝。若真有其遗蜕现世，足以让大罗金仙疯狂。”
林帆瞳孔微缩。
混沌青莲……这牵扯的层次，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玉简继续传来信息：
“另：三个月前，仙墟外围一处遗迹中，发现了疑似‘伏羲神族’道纹的痕迹。道纹残缺，但蕴含的八卦推演之力与时空道韵，与传说中伏羲氏‘画卦开天’的描述高度吻合。”
伏羲神族……林帆摸了摸眉心。他的伏羲真身传承，终于找到线索了。
“警告：此情报已被中央神域三大至高势力、九大天域十七个顶尖宗门获悉。预计仙墟核心争夺将空前惨烈，合体期大能或会以分身、化身介入。”
林帆收回神念，将玉简递给身旁的洛清雪，让她也查看。
“第二件事，”他看向鹿鸣，“我要知道，目前有哪些势力对仙墟志在必得，尤其是……已经盯上我们的。”
鹿鸣苦笑：“盟主明鉴。您一拳败褚烈的事迹，三天前就已传到苍云洲。烈阳宗、玄阴教、万兽山、幻剑阁这四个宗门，确实已经互通声气，正在暗中调查诸位的来历。不过他们目前还不敢在凌云城公然动手——苍云洲的规矩，比碎星天域严得多。”
他顿了顿，又取出一枚青色玉简：“这是目前已知的、对仙墟核心势在必得的势力名单，以及他们的核心天骄资料。”
林帆接过，神念扫过。
名单上足足有三十七个势力，被分为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中央神域三大至高势力——“天道宫”、“轮回殿”、“万法书院”。每个势力都有至少一位合体期大能坐镇，门下炼虚天骄如云。
第二梯队：九大天域的十七个顶尖宗门，包括烈阳宗、玄阴教等，每个宗门都有数位炼虚后期长老，天骄修为多在炼虚中期。
第三梯队：其他大世界的代表、隐世传承、以及一些神秘组织。
每个势力后面都附有详细分析：核心天骄的修为、擅长功法、战绩、性格特点，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弱点。
这份情报的价值，难以估量。
“第三件事，”林帆收起玉简，看向鹿鸣，“混沌仙墟令我们已经到手，但听说还有后续？”
鹿鸣点头：“正是。仙墟令只是‘门票’。所有持令者，在仙墟正式开启前一个月，还需通过一轮‘资格试炼’。试炼地点在‘陨神山谷’，距此约十五日行程。试炼内容未知，但历来淘汰率在三成左右——弱者，连进入仙墟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月后……时间还算充裕。
林帆心中已有定计。他取出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这些是在星海航行时收集的材料，你估个价，全部换成天衍特产的高阶炼器、炼丹材料。另外，再帮我留意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查两个人。特征如下：男，修为至少炼虚中期，擅长阵法与星辰之道，可能持有类似罗盘的法器；女，修为相当，精通治疗与草木生机之术，气质温婉。他们是道侣，约三十年前可能经过天衍大世界，目的地不明。”
这是林帆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寻找父母的事。
鹿鸣郑重记下：“鹿鸣明白。我会动用两界阁所有情报网络暗中查访，一有线索，立刻通知盟主。”
交易很快完成。林帆拿出的星空材料品质极高，其中几块“虚空结晶”更是炼制空间法宝的极品，鹿鸣给出了一个相当公道的价格，并额外赠送了一批天衍特有的珍稀材料。
离开两界阁时，天色已近黄昏。
鹿鸣亲自送众人到门口，躬身道：“盟主，公主，今后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可来两界阁。阁内三楼有专为贵客准备的静室，阵法齐全，绝对安全。”
“有劳了。”林帆拱手告辞。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敖莹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在天衍还能遇到自己人，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确实。”沐清溪柔声说，“那位鹿主管办事稳妥，情报也详尽。有他相助，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苏妲紫眸微闪：“不过，连两界阁的绝密档案都提到混沌青莲和伏羲遗迹……这次的仙墟，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洛清雪冰眸看向林帆：“资格试炼，你怎么打算？”
“去。”林帆毫不犹豫，“不仅要通过，还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天罡来的人，不是去凑数的。”
他望向远处天穹，中央神域的淡金色光幕在夕阳下染上一层暖色。
混沌青莲，伏羲遗迹，资格试炼，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各方天骄……
这一切，都将在陨神山谷，拉开真正的序幕。
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在这一个月内，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夜色渐浓，听涛阁的小院灯火温暖。
晨露未曦，听涛阁小院笼罩在一层薄雾中。
瞳潼坐在屋檐最高处的飞角上，紫眸闭合，银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院落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每一寸空间结构、每一丝灵力波动都在她的“眼”中清晰呈现。
忽然，她睫毛微颤。
院墙东南角，离地三尺的砖缝里，嵌着一粒米粒大小、色泽与青砖完全一致的晶体。晶体内部，一道极其隐晦的阴寒能量正在缓慢流转，如同呼吸。
——窥影石，玄阴教常用的低阶监视法器，能持续记录影像七日，炼制时掺入一丝九幽寒气，寻常修士极难察觉。
几乎同时，苏妲从屋内走出。她手中托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镜面朦胧如水。当镜光扫过院门前的石阶时，镜中映出了一片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脚印痕迹，脚印上残留的阴气正被晨雾慢慢消融。
“昨夜子时三刻，”苏妲轻声说，“有人来过。修为至少炼虚初期，精擅隐匿和遁术，但血脉中带着一股……蛇类的腥冷。”
瞳潼睁开眼睛，紫眸中银光一闪。
“咔嚓。”
三十丈外，街对面茶楼三层某扇窗户后，一名正透过水晶片远眺院落的黑袍修士忽然闷哼一声，手中那块与窥影石相连的感应玉符应声碎裂。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涌出，玉符内封存的阴寒反噬力顺着伤口侵入经脉。
他骇然变色，正要运转功法抵御，却发现自己周身的空间不知何时变得粘稠如胶，连抬起手指都异常困难。更恐怖的是，一道极细的银线自虚空延伸而来，无声无息地缠上了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淡到看不见的标记印记。
“撤！”茶楼雅间内，另一名气息更强的黑袍老者低喝一声，袖中飞出一张黑色符箓。符箓燃烧，化作一团浓郁的黑雾将两人笼罩。空间微微扭曲，黑雾散去时，两人已消失无踪。
院中，瞳潼从屋檐飘落，对苏妲点了点头：“标记种下了。三百里内，都能感应。”
“辛苦了。”林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他推门走出，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玄阴教的鼻子倒是灵，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沐清溪端着一碟刚出炉的灵糕走出厨房，柔声道：“早餐好了。要现在用么？”
“先等等。”林帆走到院门前，俯身捡起不知何时出现在石阶上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简，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光滑冰凉，触手有种阴寒刺骨的感觉。玉简正面，以暗红色的颜料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图案：一座悬浮在幽冥血海上的宫殿。
玄阴教的标志。
林帆神念探入，玉简中传来一道阴柔而平静的男子声音，措辞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淡漠：
“林道友台鉴：冒昧打扰，还望海涵。在下玄阴教幽泉，久闻道友一拳败褚烈之风采，心向往之。仙墟将启，风云际会，独木难支。诚邀道友（或贵团代表）于今日午时，至城南‘忘忧茶楼’天字三号雅间一叙，共商大计。盼晤。”
声音到此为止，没有威胁，没有利诱，平静得就像真的只是一份普通的茶叙邀请。
敖莹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洛清雪冰眸微冷：“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林帆随手将黑色玉简抛了抛，“人家这么‘客气’地邀请，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再说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也想看看，这位玄阴教少主，到底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