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天旋地转。
当牧野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条完全由洁白玉石铺就的长路之上。
这条路笔直向前，一眼望不到尽头，路的尽头是一片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出口。路的左右两边，则是深不见底的、翻滚着灰色雾气的万丈深渊，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便是第一层试炼，问心路。
牧野刚一踏上玉石路，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精神压力，便骤然降临在他的神魂之上。这股压力并非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能够勾起人心底最深处负面情绪的诡异力量。
他尝试着向前走出一步。
嗡！
神魂上的压力，瞬间又增大了一分。
与此同时，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微微扭曲，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被青云宗长老当众宣布为“灵根驳杂，此生无望筑基”时的绝望与不甘……
在杂役院被王虎等人肆意欺凌、嘲笑时的屈辱与愤怒……
面对强大敌人时，那种几乎要被碾碎的无力感……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曾经让他感到痛苦、悲伤、愤怒的记忆，此刻都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化作一个个狰狞的心魔，在他耳边疯狂地咆哮、低语，试图将他的意志彻底拖入深渊。
“啊——！不！我不是废物！”
“师妹！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爹！娘！孩儿不孝啊！”
牧野的身后，不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许多道心不够坚固的修士，仅仅是走了几步，便彻底陷入了心魔幻象之中，他们或哭或笑，或癫或狂，随即身上光芒一闪，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传送出了通天塔，宣告淘汰。
整条问心路上，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人数就已经锐减了近半。
然而，这些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致命无比的心魔幻象，对于牧野而言，却连让他心湖泛起一丝涟dbS都做不到。
他的神魂，在经历了万龙心血的洗礼，又被苏清寒那至高无上的女帝法则修复、加固之后，其坚韧与强大程度，早已远远超出了这个境界的修士所能想象的范畴。
连仙人降临的神念威压，都无法撼动他的意志，更何况是这区区问心路上的幻象？
这些所谓的“心魔”，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他步履稳健，不紧不慢，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神情，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残酷的试炼，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很快，他就将身后的大部分人都远远地甩开，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牧野回头瞥了一眼，只见王虎正咬牙切齿地追了上来。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大汗淋漓，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那双小眼睛里，却燃烧着怨毒的火焰，死死地锁定着牧野的背影。
“牧野……你这个杂种……今天我一定要你死！”王虎在心中疯狂地咆哮着。
刚才在塔外的当众下跪，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弄死牧野，洗刷自己的耻辱！
他强忍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一步步艰难地靠近牧野。在剑尘的授意下，他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问心路上，用一件魔道法器，彻底废掉牧野！
眼看着距离牧野只剩下不到十丈的距离，王虎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狠色。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只有寸许长短、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钉子。
【乱神钉】！
这是剑尘在他进入通天塔之前，悄悄塞给他的。此物乃是一件歹毒无比的一次性魔道法器，无视物理防御，专门攻击修士的神魂。一旦被它钉中，轻则神魂错乱，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当场身亡！
剑尘的算盘打得很好。在这问心路上，所有人的心神都用来对抗幻象，正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让王虎这个炮灰出手偷袭，就算失败了，也牵连不到他身上。而一旦成功，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掉牧野这个让他感到不爽的“蛮子”。
“去死吧！牧野！”
王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枚【乱神钉】狠狠地朝着牧野的后心，暴射而出！
黑色的钉子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瞬间就跨越了十丈的距离，眼看就要刺入牧野的身体！
王虎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癫狂笑容。
然而，就在那【乱神钉】即将碰到牧野后背的刹那——
“昂——！”
一声高亢、威严、仿佛来自太古蛮荒的龙吟，猛地在王虎的灵魂深处炸响！
一道微不可见的，由纯粹的金色气血之力凝聚而成的龙魂虚影，在牧野的体表一闪而逝！
那是他吸收了万龙心血后，自然而然形成的一股护体龙气！
“砰！”
那歹毒无比的【乱神钉】，在接触到龙魂虚影的瞬间，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神壁，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当场被震成了最精纯的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噗——！”
法器被毁，王虎当场遭受到了恐怖的反噬！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万斤巨锤狠狠砸中，神魂剧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他惊骇欲绝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牧野缓缓转过来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淡淡的，仿佛在看一只可怜虫的怜悯。
“你……你……”王虎指着牧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剑尘少主都说能重创筑基修士的【乱神钉】，对他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本来不想理你这只苍蝇的，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牧野看着他那副吓破了胆的丑态，淡淡地开口。
随即，他对着王虎的方向，随意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下一秒，王虎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
白玉长路消失了，万丈深渊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森、诡异、魔气翻滚的恐怖世界！
一个浑身燃烧着滔天魔焰，面容扭曲，眼神中充满了残暴与疯狂的青年身影，正狞笑着，一步一步，朝着他缓缓走来！
那身影，赫然是刚刚才被牧野废掉修为，打入无尽深渊的重生仙帝，林枫！
这，正是牧野从自己刚刚经历的心魔幻境中，随手剥离出来的一丝属于林枫的投影，然后，直接打入了王虎那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识海之中！
对于王虎这种货色，杀了他，都嫌脏了手。
让他永远活在自己最恐惧的梦魇之中，才是对他最好的“赏赐”。
“啊——！魔鬼！是魔鬼！别过来！别过来啊！！！”
在问心路上其他修士惊愕无比的目光中，王虎突然像疯了一样，抱着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他眼耳口鼻中都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整个人在地上疯狂地打滚、抽搐，最后两眼一翻，彻底被心魔吞噬，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而始作俑者牧野，则连看都未再看他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他转过身，继续迈开脚步，迎着那柔和的光芒，轻松写意地，踏过了问心路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