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生活,因为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村东头那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一夜之间变得热闹起来。在陆峰的统一规划和具体安排下,几十名流民被组织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了一排简易的地窨子。
地窨子,一多半都在地下,最省材料,是临时解决他们住所的最好最有效的办法。
这些地窨子虽然简陋,至少能遮风挡雨,让他们能有个栖身之所。
每天天一亮,男人们就在王铁柱的带领下,前往村西的工地,挥舞着工具,热火朝天地挖掘新的鱼塘和灌溉水渠。女人们则在养猪场和家禽围栏里忙碌,清洗、喂食、收集肥料。
陆峰为这群人单独制定了一套工分制度,“工作换工分,工分换食物”的制度,被严格地执行着。
每个人干了多少活,能得到多少积分,赵援朝都用一个大本子,一笔一划地记录得清清楚楚。到了饭点,大家就排着队,凭积分去临时的食堂领取自己的那份口粮。
虽然依旧是粗茶淡饭,但那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吃得踏实,吃得有尊严。
短短几天时间,这群原本面如死灰、眼神麻木的流民,脸上渐渐有了生气。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他们看向陆峰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在他们心里,这个年纪轻轻,却说一不二的年轻人,就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活神仙”。
靠山屯的村民们,也从最初的警惕和排斥,慢慢转变为接纳。 他们看到这群外来人并没有给村子添乱,反而让村里的建设速度大大加快,心里的那点芥蒂也就渐渐消失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陆峰的心里,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他知道,人性是复杂的。在生存的压力下,秩序是脆弱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不甘。
岚,成了他最可靠的眼睛。
她每天观察着流民营地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这天晚上,岚找到了陆峰。
“那个叫‘黑炭’的,有问题。”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黑炭”是流民中一个男人的外号,因为皮肤黝黑,身材高壮而得名。他是这群流民中,一个颇有威望的人。干活的时候,也总是一马当先,从不偷懒。
“他怎么了?”陆峰问道。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岚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别人干完活,都很累,只想休息。但他不累,他晚上不睡觉,偷偷在练拳,都是杀人的招式。”
陆峰的眉头皱了起来。
“还有呢?”
“他身边总跟着四五个人,”岚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我看到他偷偷藏了一把磨尖的铁条在铺盖下面。”
“而且,”岚顿了顿,“我感觉,他们比其他人有力气,眼神里也没有那种麻木。他们更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岚的观察力,陆峰从不怀疑。她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看来,这群流民里,混进来了不该有的人。他们来靠山屯,恐怕不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陆峰说道,“你继续盯着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好。”岚点了点头,身影一闪,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峰站在院子里,看着流民营地方向那几点微弱的火光,眼神变得凛冽。
他给过这些人机会,如果有人非要自己找死,那他也绝不会手软。
接下来的几天,陆峰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每天处理村里的事务,指导养殖场的建设。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格外压抑。
流民营地里。
一个地窨子深处,光线昏暗。
那个被称为“黑炭”的男人,正和四五个心腹围坐在一起。他的真名叫李铁,曾经是中原地区一个土匪头子,后来剿匪他主动从良了,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带着几个兄弟一路逃亡至此。
“哥,还等什么?动手吧!”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压低声音说道,“这村子富得流油!粮仓里的粮食堆得跟山一样高,养的那些猪和鸡,肥得走不动道!只要咱们拿下了这里,还用得着天天跟孙子一样去挖土方换那点猪食?”
“是啊,大哥!我看那姓陆的小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吓唬人吗?咱们弟兄几个手里都有家伙,趁他们半夜睡死了,冲进去,男的杀了,女的……”另一个汉子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
“闭嘴!”李铁低喝一声,眼神阴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汉子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你们懂个屁!”李铁冷哼道,“那姓陆的小子,不简单。你们没看到村里那些护村队的眼神吗?那都是见过血的!还有他身边那个女的,走路没声音,看人跟看死人一样,绝对是个硬茬子。”
“最关键的是,”李铁摸了摸怀里那根磨尖的铁条,“我打听过了,这小子能一个人干掉一整个狼群。这样的人,能是普通人?”
“那……那咱们怎么办?就真的一直在这儿给他们当牛做马?”横肉汉子不甘心地问道。
“急什么?”李铁邪笑道,“硬冲是下下策。我已经有计划了。”
他凑到几人中间,压低了声音。
“我观察过了,这村里的人,虽然听那小子的,但心里还是排外。这两天,我故意让几个新来的,去村里人面前哭穷卖惨,说我们干的活重,吃的又少,快撑不下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几个心软的会同情我们。只要村里人对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到时候,我自有安排,保证让那姓陆的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铁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而又恶毒的光。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但他不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通过地窨子顶上的通风口,清晰地传到了外面。
通风口外,岚像一只夜猫,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完之后,她没有丝毫停留,转身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