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海面上,码头上船只往来,卸货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突然,靠近浅滩的海水剧烈翻腾,一个庞大的黑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暴戾的气息猛地冲上了码头!
那是一头形似巨蜥、背生骨刺的一阶妖兽——铁甲鳄蜥!
它显然受了重伤,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正汩汩冒着暗红的血液,剧痛和濒死的恐惧让它彻底疯狂。
碗口大的赤红眼珠充斥着暴虐,粗壮的尾巴一扫,码头上堆放的木箱货架如同纸糊般碎裂纷飞,离得近的几个搬运工惨叫着被扫飞出去,骨断筋折。
“妖兽!是妖兽上岸了!”
“快跑啊!”
“救命!”
恐慌像瘟疫般瞬间蔓延,码头上的人群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混乱中,又有几人躲避不及,或被利爪撕裂,或被巨尾抽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云记面馆”里也瞬间乱了套。
食客们吓得面无人色,丢下碗筷就往外跑,有的甚至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萧星辰一眼就看出,这头铁甲鳄蜥虽然只是一阶,且身受重伤,但对于毫无修为的凡人来说,依旧是毁灭性的灾难!
“云舒!关门!快!”
萧星辰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后他猛地抄起靠在门后、平日里用来叉柴禾的一柄精钢打造的鱼叉。
云舒被外面的惨状和嘶吼吓得脸色煞白,听到萧星辰的喝声,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手忙脚乱地去关门板。
她回头,只看到萧星辰那青衫短褂的背影,像一支离弦的箭,毫不犹豫地汇入了外面反抗妖兽的人流之中。
“萧大哥!”
云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恐又绝望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码头上,海宁城的青壮年们已经自发地集结起来。
渔民、脚夫、铁匠铺的学徒……这些平日里为生计奔波的汉子,此刻脸上混杂着恐惧和血性。
他们拿着鱼叉、砍刀、粗重的木棒,甚至是从摊位上抢来的菜刀,呐喊着,在几个老练猎户的指挥下,试图围困住那头狂暴的巨兽。
“瞄准它的眼睛!攻击它腹部的伤口!”有人嘶吼着。
“小心它的尾巴!”
然而,凡人的力量在妖兽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铁甲鳄蜥的鳞甲坚硬如铁,寻常刀叉砍上去火星四溅,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它的每一次扑咬、甩尾,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惨叫声不断响起,不断有人倒下,或被利齿撕碎,或被巨力撞飞,码头的石板路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萧星辰的身影就在这混乱血腥的战团边缘游走。
他没有冲在最前,也没有显露出任何超凡的力量。他像一个最老练的猎手,身形在混乱的人影和飞溅的杂物中灵活闪避,每一次看似险之又险地避开妖兽的攻击,都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预判。
萧星辰手中的钢叉,总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刺向鳄蜥受伤腹部流血的边缘。
他的动作朴实无华,完全是凡人武技的范畴,但那份时机、角度和力量的拿捏,却精准得令人发指。
每一次刺击,都让狂暴的鳄蜥发出痛苦的嘶鸣,动作微微一滞,为其他人创造攻击的机会。
他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无形中稳住了部分濒临崩溃的阵线,让那些杀红了眼的汉子们不至于白白送死。
“刺它伤口!跟萧兄弟一起!”有人注意到了萧星辰的举动,嘶声喊道。
顿时,几把鱼叉、长矛,趁着萧星辰制造的空隙,狠狠刺向鳄蜥腹部的巨大创口!
“吼——!!!”
剧痛让铁甲鳄蜥彻底疯狂,它不顾一切地翻滚、冲撞,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又有几人被重重击飞,生死不知。
但更多的攻击,带着凡人的愤怒和以命相搏的决绝,如同雨点般落在它最脆弱的地方。
战斗惨烈无比。
码头上躺下了十几具残缺的尸体,还有更多重伤者在血泊中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妖兽的腥臊气。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那头凶悍的铁甲鳄蜥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嘶吼也变得有气无力。
它庞大的身躯上插满了鱼叉、砍刀,腹部更是被捅得血肉模糊。
最后,在一名铁匠学徒抱着必死的决心,将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它受伤的眼眶深处时,铁甲鳄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死寂。
短暂的死寂后,是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痛哭和嘶哑的呐喊。
有人跪在亲友的尸体旁嚎啕大哭,有人茫然地看着满目疮痍的码头,更多的人则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萧星辰拄着沾满粘稠兽血的钢叉,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粗布短褂上也溅满了血污和泥泞,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胸膛微微起伏。
萧星辰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和尘土的手,感受着剧烈运动后凡人身躯的疲惫和肌肉的酸痛,以及……那深埋丹田,被这场血腥厮杀微微撼动了一丝的灵力封印。
那波动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源自生命搏杀的真实重量。
就在这时,云舒脸色惨白如纸,泪流满面的跑来。
她像一只受惊的鸟儿,跌跌撞撞地冲过混乱的人群,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萧大哥!”她带着哭腔的呼喊撕心裂肺。
在萧星辰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云舒已经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紧紧攥住他染血的衣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粗布,灼热得惊人。
“你吓死我了!呜呜呜……你吓死我了!”云舒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一整场的恐惧、担忧、绝望,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化作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
萧星辰的身体瞬间僵硬。
一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凡俗身躯的触感,习惯了锅碗瓢盆的温度,习惯了市井的喧嚣。
他忘了自己曾是俯瞰众生的修士,忘了追寻的化神之道。
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被心爱女子紧紧抱住、被她的泪水浸透衣衫的凡间跑堂。
他僵硬的手臂,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最终,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轻轻、轻轻地落在了云舒剧烈颤抖的背上。
“别怕……”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陌生的、属于凡人的疲惫和安抚,“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