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出关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历城高层激荡起层层涟漪。
当他身影出现在靖安堂时，所有见到他的人，无论是陈颢元等下属，还是闻讯赶来的赵文渊，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
那不是刻意散发的威压，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仿佛与周围残破天地融为一体的深邃与厚重。
“下官（下官）恭喜镇守大人（刘镇守）金丹大成！大道可期！”
陈颢元与赵文渊几乎是同时躬身行礼，语气中充满了敬畏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在这绝望的末世，一位金丹真人的出现，尤其是一位似乎不受，灵气衰败严重影响的强大金丹，无疑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免礼。”刘辉声音平淡，目光扫过二人，“我闭关这些时日，外界情况如何？”
陈颢元连忙上前汇报，语气沉重：
“大人，情况很不乐观。
自天倾之变后，各地灵气几近枯竭，九成以上的修士修为跌落，道基受损者不计其数。”
“凡间动荡加剧，因灵气枯竭导致风不调雨不顺，各地已出现饥荒苗头。
更有甚者，一些原本被镇压的邪祟、或因环境异变而诞生的妖物，开始活跃，袭击村镇。
各地求救讯息如雪片般飞来，我等……力有未逮。”
赵文渊补充道：“朝廷中枢最后一次明确传讯，是在七日之前，只是重申了‘各州自求多福’之令，恐怕……朝廷已无力掌控全局。”
刘辉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旧秩序的崩塌，必然伴随着混乱与痛苦。
“兖州境内呢？”他问。
“托大人洪福，以及先前雷霆手段打下的基础，兖州境内尚算稳定。”
陈颢元语气带着庆幸，“物资管制虽引部分怨言，但确保了基本供给，未生大乱。
各大世家如今皆俯首帖耳，不敢违逆。只是……资源消耗巨大，长此以往，恐难以为继。”
“而且，”赵文渊面露忧色，“下官收到边境急报，与邻州交接处，已发现小股流民试图涌入。
其中混杂着溃兵、落魄修士，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此外，东海府方面，近海区域……似乎出现了新的、未知的扭曲现象，有渔民声称看到‘海市蜃楼’中，有非人之影。”
内忧外患，资源枯竭，前景黯淡。
陈颢元与赵文渊汇报完毕，都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刘辉。
如今，刘辉已是兖州，毫无疑问的主心骨。
刘辉沉吟片刻，开口道：“传令下去。”
“第一，颁布《金丹诏》。昭告兖州全境，本官已成就金丹大道，当庇佑一方。以此安定人心，震慑宵小。”
“第二，调整管制策略。
在保证基本生存物资统一调配的前提下，允许民间以物易物，设立官方坊市，规范交易，盘活部分经济。
鼓励开垦荒地，推广耐旱作物，优先保障粮食生产。”
“第三，组建‘巡狩司’。
由靖安司牵头，吸纳那些愿意服从管制的落魄修士、武者，给予基本供养，专职清剿境内妖邪，维持地方秩序。”
“第四，加强边境管控。
于各要道设立关卡，对流民进行甄别、收容，身强力壮者编入建设或巡守队伍，老弱妇孺妥善安置。
严防外部势力渗透，与大规模流寇冲击。”
“第五，集中资源，优先供给靖安军及核心部门。
尝试利用现有资源，研究如何在低灵气环境下，维持阵法运转、炼制低耗法器。”
一条条指令，比之前更加细致，也更具长远性。
不仅着眼于当下的稳定，更开始尝试在废墟上，建立新的、能够适应末法时代的秩序雏形。
陈颢元与赵文渊仔细记下，心中稍安。
有了一位强大的金丹真人坐镇，并指明方向，他们便有了主心骨。
“至于东海府的异状……”刘辉目光微闪，“加派斥候监视，非必要时，暂不主动接触。当前首要任务，是消化内部，巩固根基。”
“是！”二人齐声应命。
待陈颢元与赵文渊离去后，刘辉独自立于靖安堂窗前，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和残破的世界。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水银，缓缓蔓延开去，覆盖整个历城。
他能“看”到百姓脸上的麻木与惶恐，也能“看”到在官方组织下，开始进行的有限度的恢复生产。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军队的变化。
刘辉的神识扫过靖安司军营。
那里，原本在修士眼中，不值一提的普通军士，此刻却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和昂扬的士气。
他们无法感知天地灵气的剧变，所受的影响微乎其微。
更让他注意的是，军营上空那凝聚不散、炽烈阳刚的军阵煞气，非但没有因天倾而减弱。
反而因为天地间阴性灵气的，衰退和混乱，显得更加纯粹和醒目！
一位靖安军的校尉，正在操练士卒，简单的军阵组合间，气血狼烟冲天而起，煞气凝聚如矛，锋锐无匹。
这种纯粹依靠自身气血、意志与纪律凝聚的力量，在此刻灵气崩坏的环境下，显得异常稳定和可靠。
“王朝气运依托万民，与天地灵气关联虽密，但更重在安定的秩序与人心。
而军阵煞气，源于气血、杀伐与集体意志，与灵气衰败并无直接关联……”
刘辉若有所思，“此消彼长，属于武者的时代，或许真的要来临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汴梁方向。
凭借官印中的王朝气运为引，刘辉清晰的感知到，那原本笼罩整个大宋、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王朝气运，此刻变得异常虚弱和紊乱。
代表皇权的金龙法相黯淡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各地官印中所蕴含的气运之力，也大幅衰减，官员们借助官印，施展神通道法的能力，恐怕也已十不存一。
旧的秩序，以修行力量和王朝气运为支柱的旧秩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当务之急，是解资源匮乏之困。”刘辉眉头紧皱，低声自语。
他个人的修炼，依靠混沌金丹的特性，还能从这衰败的天地中，强行掠夺能量，但速度远不如前。
而维持一个势力的运转，尤其是武装力量，需要海量的物质资源。
兖州的库存，坐吃山空终有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