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就别操心这个了。”李梦瑶把包放下，手还挽着陈远，没松开，“手术费我已经交齐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老大，眼皮上的褶子都撑开了。
她看着李梦瑶，又看看陈远，声音抖了起来：“交齐了？那可是……可是好几十万呐！你哪来的钱？你爸出去把那张老脸都豁出去了，也没借来几个子儿。你是不是……”
老太太想歪了。她怕闺女为了救她，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阿姨，钱是我出的。”陈远把手覆在李梦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
老太太愣住了。她看着陈远，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你出的？”老太太问，“小伙子，那是几十万，不是几十块。咱们非亲非故的……”
“妈！”李梦瑶打断她，“什么非亲非故，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也不能这么花钱啊。”老太太急了，说道，“这钱咱们不能要。这还没结婚呢，就背这么大个债，以后你进人家门，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不行，这手术我不做了，做了也是个祸害！”
李梦瑶眼泪又下来了。
她按住老太太：“妈，您说什么呢。钱都交了，退不回来的。”
陈远看着这娘俩，心里叹了口气。这世道，钱是王八蛋，可没钱，人就得当王八蛋。
“阿姨，”陈远说，“我和梦瑶感情好。我的钱就是她的钱。您要是这么见外，那就是没看上我这个女婿。”
这话一出，老太太不吭声了。
她看看陈远，小伙子长得精神，穿着也体面，说话稳当。
关键是，肯拿这么多钱出来救命。
这年头，亲儿子也未必能做到这份上！
“我看上了，看上了。”老太太抹了把眼睛，“就是……心里过意不去。太沉了，这情分太沉了。”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是李梦瑶的父亲，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带着一副眼镜，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
他一进门，看见坐在床边的陈远，明显愣了一下。
“爸。”李梦瑶叫了一声。
他先没应，而是看了看床上的老伴，见她气色还行，才松了口气。
接着这才看向陈远，问道：“这位是？”
“爸，这是陈远。”李梦瑶说道，“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男朋友。”
李父愣在那儿，因为突然，而有点不知所措。
陈远赶紧站起身来，礼貌地说道：“叔叔好！”
李父这才回过神来。
他明显还是有点慌乱，把手里的水果袋子往旁边一放，两只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这才伸出手来，说道：“你好，你好。”
陈远握住了那只手。
那手很粗糙，手心里全是老茧，硬邦邦的，像是一块干裂的树皮。
“坐，快坐。”李父把手抽回来后，还是有点局促。
他看着床上的老伴，又看看陈远，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老李啊，”床上的老太太开口道，“你不用再去借钱了，闺女把手术费都交了。”
李父的身子晃了一下。
“交了？”他问，“多少？”
“八十万。”老太太说，“都交齐了。”
李父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看着李梦瑶，脸上的表情不是高兴，是惊恐。
“你哪来的钱？”他的声音哑了，“咱们家底儿我都清楚，那些亲戚我都跑遍了……你哪来的八十万？”
李梦瑶低下头，没敢看她爸。
“是小陈出的。”老太太指了指陈远，“孩子心善，把积蓄都拿出来了。”
李父转过头，死死盯着陈远。那个眼神很重，像是有千斤的担子压在里头。
“这……”李父张着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怎么使得！”
“叔叔，钱是身外之物。”陈远说得很平淡，“阿姨的病要紧。”
“可这也太多了。”李父认真地说道，“你们还没结婚，这钱……这钱要是还不上，我这老脸往哪搁。”
“不用还。”陈远说。
“那不行！”李父声音高了，“那是八十万！我就是去卖血，去卖肾，这钱也得还。就算未来你们结婚，那也得就事论事，不能让闺女白占你这么大便宜。”
他说着，就在身上摸索。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本子，又摸出一支只有半截铅笔头的笔。
“我给你打个欠条。”李父说，“利息按银行的算。我这把骨头还在，我还能干活。我还不起，让我闺女还。闺女还不起，让她下辈子还。”
他趴在床头柜上，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上戳戳点点，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陈远没拦着。他知道，拦了就是打了这老头的脸。
李梦瑶站在旁边，看着她爸那弯下去的脊背，背上的骨头一节一节地突出来。她突然觉得心酸，酸得鼻子发疼。她伸出手，抓住了陈远的衣角。
陈远感觉到了。他没回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全是冷汗，滑腻腻的。陈远的手很热，很干。
李梦瑶的身子颤了一下。她没挣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李父写完了欠条，撕下来，递给陈远。
“拿着。”李父说，“拿着我心里踏实。”
陈远接过来，看也没看，折好，放进兜里。
“行。”陈远说。
病房里安静下来，消毒水的味道很浓。
“手术费是交了，”陈远开口打破了沉默，“但医生那边怎么说？心脏源有消息了吗？”
这话一出，老两口的脸色都暗了下去。
“医生说，要等。”李父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板凳上，“说是要配型。有的运气好，几天就等到了。有的运气不好，等个一年半载的也有。还有的……等着等着人就没了。”
“只要有钱，就能排在前面。”陈远说，“这事儿我会去打招呼。VIp通道，和普通排队肯定不一样。”
“不用，不用！”李父赶紧摆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