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苏砚的脑子里只回响着那一个单调的摩斯密码——q。
q,代表着问题,也代表着女王。
对方像个优雅又变态的猎手,在黑暗中布下陷阱,然后用一根羽毛轻轻撩拨她,问她,你敢跟吗?
“好家伙,这是在跟我隔空对线呢。”魏子昂看着屏幕上放大的波形图,忍不住吐槽,“这年头还有人用公用电话玩心跳?我以为这是上世纪纯爱电影的桥段。”
王景行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别小看这种老派手法。凌晨两点零三分,雷打不动,持续三秒。这根本不是通信,这是对时,是仪式,是用最原始的电磁脉冲,给整个网络下达一个‘我还活着’的指令。对方是个极度自律,甚至到了偏执地步的狠人。”
苏砚扯了扯嘴角。
狠人?她只觉得这人骚包得可以。
用一个废弃的公用电话亭当节拍器,向未知的节点发送心跳信号。
这操作,但凡脑回路正常一点都想不出来。
而那个“q”,就是对方发现自己被反向追踪后,抛出的第一个战书。
“他知道我们来了,他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苏砚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作战室,“既然他想玩,我们就陪他玩到底。”
她看向团队里负责外勤和伪装的林疏桐:“给你个课题,城市声音考古。去,把那个电话亭给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护’起来。”
林疏桐秒懂,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让它连一只苍蝇飞进去的嗡嗡声都录得清清楚楚。”
三天后,凌晨两点零八分,警报如期而至,却又出乎意料。
系统日志显示,目标话筒被极轻微地触碰了零点八秒,甚至没有形成一次完整的拿起动作。
紧接着,话筒底座的金属外壳,传来了一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敲击声。
经过十几次的信号放大和降噪处理,那个声音被还原了出来。
一声轻响,短促而清晰,在摩斯密码里,代表着字母q。
他在告诉她,他来过了。
苏砚深吸一口气,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从脊背升起。
这不是挑衅,这是戏耍。
程砚铮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进展了?”
“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自恋。”苏砚揉了揉眉心,“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鼠游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程砚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探的冷意:“那就让他从猎手,变成猎物。”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苏砚脑中成型。
她要伪造自己的生活节奏,故意卖个破绽。
第二天,苏砚家里的保洁阿姨“不小心”将一张废纸团带进了垃圾袋。
纸上是苏砚龙飞凤舞的字迹:“明晚去老城区散步,尝尝那家新开的糖水铺。”
这出戏,需要一个完美的观众。
傍晚,老城区,电话亭三个街区外的一家二楼咖啡馆。
苏砚和魏子昂各自占据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装作互不相识的顾客。
魏子昂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平平无奇的股票K线图,但后台运行的,却是覆盖了整个街区的信号捕捉程序。
苏砚端着一杯拿铁,通过望远镜,将那个孤零零的红色电话亭锁定在视野中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来人往,街灯亮起,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魏子昂在耳机里小声嘀咕:“苏队,这鱼能上钩吗?感觉跟守株待兔似的。”
“等着。”苏砚言简意赅。
晚上八点十七分,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
他身形瘦高,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没有走向电话亭,只是在它前方的人行道上短暂停留,像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亮的红绿灯。
然后,他动了。
他伸出右手,指尖在话机冰冷的金属边缘上,极快地敲击了两下。
不是摩斯密码,只是两下毫无意义的触碰。
“就是他!”魏子昂的声音瞬间绷紧,“信号捕捉仪有反应了!一部老掉牙的功能机,匿名预付费SIm卡,跟鬼一样!”
苏砚放下了望远镜,心脏却漏跳了一拍。
她从那个男人抬手的瞬间,瞥见了他左手的无名指。
那里没有戒指,却有一道浅白色的戒痕,清晰地烙印在指根。
那个位置,那个痕迹的宽度,和程砚铮在前世那段契约婚姻里,戴了整整三年的婚戒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在挑衅,他是在模仿。
他在用每一个细节告诉她,他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身边最亲密的人。
苏砚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快步下楼。她必须看清那张脸。
可就在她冲出咖啡馆的瞬间,那个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过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帽檐下,是一双含笑的眼睛,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嘲弄和了然。
下一秒,他转身快步走进了旁边的地铁入口。
“别追了!”魏子昂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人太多,跟丢了!”
苏砚没听,她疯了一样地冲进地铁站。
闸机,扶梯,她穿过拥挤的人潮,终于在列车门关闭的前一秒,看到了站台对面那节车厢里的灰色风衣。
车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玻璃倒影中,那个男人缓缓举起左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只有她和少数几个人才懂的特工手势。
那代表着——任务终止。
苏砚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前世任务终结前,通讯频道里最后那句冰冷的指令:“q区域,风起。”
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
是魏子昂发来的一张截图,上面是那个功能机信号最后的定位。
城南,一家废弃的邮局。
而在定位图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魏子昂刚刚从内部系统里调出来的产权登记信息。
所有者:程氏家族信托基金。
程砚铮用来做慈善项目的离岸账户。
那个名字烙印在屏幕上,像一个滚烫的印记,在她脑海里灼烧出一个巨大而荒谬的黑洞。
苏砚的指尖冰凉,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呼啸而去的列车,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程砚铮,你到底藏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