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家有个规矩，每人轮流洗一天的碗。
今天正好轮到疏白。
厨房里，疏白挽起袖子站在水槽前，用夹子仔细固定好宽大的袍袖，正低头认真地冲洗碗碟上的泡沫。
立予珩靠在冰箱旁，视线落在水槽里漂浮的泡泡上，忽然挑眉：“小疏白，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疏白头也没抬：“比什么？谁洗碗更干净？那你肯定输。”
“谁跟你比那个。”立予珩指尖凝出一小团洗洁精，轻轻一吹，一个拳头大的泡泡晃晃悠悠飘起来，“比这个，看谁吹的泡泡大。”
疏白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立予珩，你几岁了？还玩这个。”
“怎么，不敢？”立予珩又吹出一个更大的，“怕输了丢你净色师家主的脸？”
疏白擦了擦手，拿起洗洁精瓶子：“比就比。不过得有点彩头。”
“哟，还得有彩头？”立予珩凑近，“你说，赌什么？”
“你赢了，你的账一笔勾销。”疏白慢悠悠地挤出洗洁精，“我赢了，你今晚安静点，别念什么神曲。”
立予珩眼睛一亮：“成交！”
他立刻集中精神，指尖神力微调，小心翼翼吹出一个足有篮球大的泡泡，晶莹剔透，在厨房灯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
“看到没？”立予珩得意地托着泡泡，“这叫天赋异禀。”
疏白不慌不忙，蘸了洗洁精，用吸管轻轻吹气。
泡泡渐渐胀大，却在中途“啪”地破了。
“你手法不对。”立予珩摇头晃脑地指导，“要均匀，要慢，要稳。像这样——”
他又吹出一个更大的，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疏白试了第二次，泡泡还是没立予珩的大。
他放下吸管，坦然认输：“你赢了。”
立予珩让那个巨型泡泡轻轻落在疏白发顶，如同给他戴了顶透明王冠。
“知道为什么我能赢吗？”立予珩飘到他面前，笑容张扬，“因为守护神做什么都是最强的。包括吹泡泡。”
疏白顶着泡泡继续洗碗：“…嗯，你确实很会吹。”
立予珩眯起眼，伸手戳破他头上的泡泡，水珠溅了疏白一脸。
“你这话里有话啊？”
疏白抹掉脸上的水渍，继续冲洗碗碟：“实话实说。你确实很会吹泡泡，我没说错。”
立予珩盯着他侧脸看了会儿，忽然低笑：“行，你等着。晚上让你见识下，我还会吹别的。”
“除了泡泡和牛皮，你还会吹什么？”
“你猜？”
“猜不出来。”疏白关上水龙头，擦干手，“我想象力没你这个年轻神丰富。”
立予珩飘近，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疏白的肩：“欸，你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准你比我还会吹呢。”
疏白擦手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眼睛微微睁大看向立予珩。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卡住了。
立予珩瞧着疏白卡壳的模样，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微微睁大，难得透出点懵然，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绯红，一路烧到颈侧，在冷白肤色上格外扎眼。
立予珩接着又故作深沉地拍了拍疏白的脑袋，“小疏白，路还长，想象力要跟上啊。”
他语重心长地留下这句话，随即身形一晃，带着压抑不住的低笑声飘出了厨房。
为什么爱笑的人不会输？
因为输了的人根本笑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纯情老婆火辣辣，多好玩儿啊。
…
疏白洗漱完躺进被子，刚合上眼，立予珩的虚影便凝在床头，清了清嗓子。
“由我进入愁苦之城，由我进入永劫之苦……此门之上，镌刻着绝望的箴言：‘弃绝一切希望，汝等进入此门者’……”他声线低沉，刻意拖长，带着吟诵般的庄严。
疏白眼皮都没抬：“换点助眠的。”
立予珩恍若未闻，继续：“由我进入万劫不复……其中罪孽深重者，在硫磺与火焰中永世辗转。他们的哀嚎化作旋风，在永恒的暗夜中不得安眠。”
“欺诈者困于冰湖，背叛者封于寒川。此处连星光都选择绕行，唯有遗忘的河流……在冥府的底层，三首的恶魔咀嚼着背信者的骨骸——”
疏白听了十分钟，终于睁开眼，伸手精准地捂住了立予珩的嘴。
“立予珩，”他语气带着倦意，“你念得我脑仁疼。说吧，怎样才肯停？”
立予珩挑眉，慢条斯理地把疏白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
“想让我停？”他勾起嘴角，“那简单。你说我什么都好，要诚恳，要发自肺腑。说完我就不念了。”
疏白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难得透出点一言难尽。
“快说啊。”立予珩催他，虚影又凑近几分，“说完就让你睡觉。”
疏白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看透世事般的沧桑：“立予珩，你真是……”
“嗯？”立予珩挑眉，等着下文。
“什么都好。”疏白像是在念说明书，“长得俊，本事大，吹泡泡厉害，剥虾也快。还会念诗，虽然调子有点怪。好了吧？”
立予珩眯起眼，显然不满意：“不够真诚。重来，要带感情，最好眼神里再带点崇拜。”
疏白与他对视两秒，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凑近了仔细端详。
立予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被我的绝世帅颜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疏白认真看了半晌，点点头，语气诚恳：“欸，看清楚了。眼皮上好像沾了点儿灰，我给你吹吹？”
“……你以为亲一下就能贿赂到我？”
“不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