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排水渠的恶臭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污水黏腻冰冷，裹挟着不知名的秽物蹭过皮肤，那滋味比挨上一刀还难受。我拖着夜无珩这傻小子，在狭窄黑暗的管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全靠一口气硬撑着。神魂因为强行催动轮回井还在隐隐作痛，空间里那口破井裂了纹，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姐姐……好臭……”夜无珩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一边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生怕我跟丢。
“嫌臭就自己爬回去！”我没好气地低吼，喉咙里全是铁锈味。灵力枯竭，体力也快耗尽了，胸口那破洞又开始漏风，一阵阵发冷。
也不知道在下面爬了多久，直到前方隐约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还有……相对清新的空气。我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头顶一块松动的石板，拖着夜无珩狼狈地爬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荒芜的野地，杂草丛生，远处是连绵的土丘。血月还挂在天上，把一切都染上一层不祥的红光。我们竟然从京城里钻出来了？这排水渠通得可真够远的。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杀机！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机！
“在那里！”
“神女血脉！别让她跑了！”
十几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显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迅速围拢过来。看衣着打扮，五花八门，有宗门子弟，有散修，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妈的，真是下了血本了！修为参差不齐，但胜在人多，而且一个个眼睛冒绿光，看着我的眼神跟看一座会移动的金山没区别。
“姐姐……”夜无珩吓得往我身后缩，声音带着哭腔。
我把他往身后一推，斩风剑横在身前，眼神扫过这群贪婪的嘴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想要血？不怕死的，尽管上来拿！”
一个提着鬼头刀的大汉率先忍不住，吼叫着冲了上来：“装神弄鬼！看老子活劈了你！”
刀风凌厉，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若是平时，这种货色我一剑能砍三个。但现在……我咬着牙，调动起经脉里仅存的那点混沌灵力，斩风剑灰蒙蒙的剑光亮起，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锵！”
金铁交鸣！我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涌出，整条手臂都麻了，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喉头一甜，差点吐血。那大汉也被震退几步，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弱”。
“她不行了！大家一起上！”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顿时蜂拥而上！
剑光、刀影、符箓、术法……乱七八糟的攻击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我护着夜无珩，斩风剑舞得密不透风，混沌剑意勉强支撑，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几十双手！身上瞬间添了无数道伤口，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信仰池空了，灵力也快干了，全凭一股狠劲在硬撑。
“噗！”一柄淬毒的短剑刁钻地刺入我的左肩，剧痛传来，整条左臂瞬间失去知觉。
“姐姐！”夜无珩惊呼一声，竟然不管不顾地扑上来，用他单薄的后背挡在我面前，对着那些冲上来的人嘶声喊道：“不准你们伤害姐姐！”
他那点微末的修为，在这种混战中屁用没有。一个修士随手一挥，一道气劲就把他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找死！”我眼眶瞬间红了，不管左肩的剧痛，燃烧着最后的力量，斩风剑发出一声悲鸣，一道比之前凝实些的灰色剑气横扫而出，将靠近的几人拦腰斩断！
鲜血和内脏泼洒开来，染红了枯黄的草地。
但这更像是回光返照。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我右腿又被一道风刃割开深可见骨的口子，一个踉跄单膝跪地。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老娘从乱葬岗爬出来，斗渣爹，灭宗门，权倾朝野，还没活够本呢！
就在一柄闪烁着雷光的长枪即将捅穿我心脏的瞬间，那该死的、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再次袭来！
轮回井！它又自行运转了？
不！是我潜意识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再次疯狂催动了它！哪怕神魂崩碎，也比死在这里强！
嗡——！
三秒回溯！
我依旧单膝跪地，右腿剧痛，左肩麻木。但那柄雷光长枪，距离我的心口还有半尺之遥！
足够了！
我猛地侧身，雷枪擦着我的肋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灼热的痛感让我精神一振！同时，我右手斩风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撩而上，灰蒙蒙的剑气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没入了那使枪修士的咽喉！
他脸上的狞笑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喷血的脖子，轰然倒地。
“她……她怎么躲开的？”
“有古怪！”
周围响起一片惊疑不定的声音。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我强提一口气，抓起地上的夜无珩，把他往背上一甩，转身就朝着人最少的一个方向亡命狂奔！
“追！
身后喊杀声再起。我背着个人，腿上还带着伤，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眼看又要被追上
妈的！拼了！
我一边跑，一边疯狂压榨着枯竭的丹田和受损的神魂，再次沟通那口布满裂纹的轮回井！
三秒！只要三秒！
预判他们的攻击轨迹！
找到最细微的破绽！
“咻！”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直取夜无珩的后心。
回档！侧移半步，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
“轰！”一团火球迎面砸来。
回档！提前扑倒，火球在头顶炸开，热浪灼人。
“拦住她前面！”
回档！改变方向，从两个修士的合围缝隙中硬挤过去，背上又被划了一刀。
一次，两次，三次……
我像个在刀尖上跳舞的疯子，凭借着轮回井那bug般的三秒回档能力，在必死的围攻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每一次回档，神魂都像是被钝刀割过，眼前阵阵发黑，空间里的轮回井裂纹越来越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而我背上的夜无珩，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再哭闹，只是用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脖子，把脸埋在我染血的颈窝里，身体微微发抖。
不知道厮杀了多久，也不知道回档了多少次，当我终于甩掉最后几个追兵，踉跄着冲进一片更加荒凉、遍布嶙峋怪石的戈壁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那轮诡异的血月终于淡去。
我再也支撑不住，连同背上的夜无珩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身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一片，分不清是我的，还是敌人的。
放眼望去，来时的那片荒原，尸横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真正成了血染之地。
我瘫在冰冷的石头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神魂萎靡到了极点，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空间里的轮回井……好像彻底黯淡下去了，感觉不到丝毫波动。
完了，这张保命底牌，怕是真的烧坏了。
“姐姐……”夜无珩从我背上爬下来，跪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样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我脸上，温热。“你别死……姐姐你别死……”
他想用手擦我脸上的血，却又不敢碰，急得直哭。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和脏兮兮的小脸，想骂句“哭个屁”，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渐渐模糊。
这次……好像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