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骸骨还在“咯吱咯吱”地爬，林默一铁链抽碎具骷髅，却发现碎骨掉进船帮积水里时，“滋啦”冒了串泡就化了。可等有块碎骨滚到船底漏水的地方，沾了点带着硫磺味的黄水，竟“咔哒”一声变硬了，用脚碾都碾不碎。
“哎？这玩意儿还挑水？”二柱子举着撬棍凑过来，戳了戳那块硬邦邦的碎骨，“沾了硫磺水倒成石头了。”
林默心里突然冒个念头，扭头冲船尾喊：“敖牙！”
鳄鱼族的首领正拎着两具骸骨往海里扔，听见喊声“嗷”地应了一声，甩着尾巴跑过来，鳞片上还沾着骨头渣：“东家啥事？”
“你潜入海底看看，底下是不是有硫磺泉？”林默指着船底漏水的地方，“这硫磺水怕是从遗迹裂缝里涌上来的。”
敖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牙：“这活儿我熟！”话音刚落，“扑通”跳进海里，尾巴一甩就没影了，只留下个旋儿。
众人继续跟骸骨较劲。没了硫磺水加持，这些骷髅脆得很，一砸就散，就是数量太多，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刚清完一片，船板缝里又钻出一群，幽蓝鬼火晃得人眼晕。
“这特里同是把老底都掏出来了？”二柱子抡撬棍抡得胳膊发酸，“哪来这么多骨头架子？”
“三百年的战船骸骨，估计攒了不少。”赵伯一边掌舵一边分心踹开脚边的骷髅，“就是不知道折腾这些玩意儿有啥用，伤不着人还费力气。”
林默没说话，眼睛盯着船底渗出的硫磺水。刚才敖牙说人鱼在和火山较劲，现在看来，特里同搞出这些骸骨，更像是在虚张声势——要是真有本事，何必拿死骨头当挡箭牌？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海面“哗啦”一声，敖牙顶着个破珊瑚礁冒了出来，一翻身爬上甲板，浑身鳞片红一块黑一块的，好些地方还冒着白烟。
“妈的，底下烫死老子了！”他咧着嘴吸气，爪子上还攥着块焦黑的东西，“下方三里有座活火山，跟个大烟囱似的，硫磺泉顺着Atlantis的遗迹裂缝往上涌，跟喷泉似的！我瞅见好多人鱼的巢穴都被烧黑了，珊瑚全成灰了！”
他把手里那东西扔给林默：“这是从人鱼尸体上扒下来的鳞片，硬邦邦的跟烤焦的鱼皮似的。我潜下去的时候，看见不少人鱼在往火山口扔石头，想把泉眼堵上，压根没空帮特里同打仗。”
林默捏起那块焦黑的鳞片，硬得跟铁块似的，指尖还能感觉到残留的热度。她突然明白过来——特里同哪是因为领地被侵才发火？他是没本事挡火山，眼睁睁看着家园被烧，只能拿他们这些外来人撒气！就像输急了的赌徒，逮着谁都想咬一口。
“喂！雾里的！”林默突然朝着雾蒙蒙的海面喊，“银发人鱼！你在不在？”
雾里静悄悄的，连风声都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那空灵的歌声，调子却软了不少，没了之前的寒意。
“我能帮你们堵住硫磺泉。”林默提高了嗓门，确保雾里能听见，“只要你带我去见特里同！”
歌声“唰”地停了。又过了半晌，雾里传来银发人鱼犹豫的声音：“你真有办法？那火山喷出来的水，连石头都能烧化……”
“你带不带路就完了。”林默懒得废话，“再磨蹭会儿，你们的巢穴怕是连灰都剩不下了。”
突然，雾里“哗啦”一声水响，银发人鱼的脑袋探了出来，额间的珍珠在雾里闪着光。她盯着林默看了半天，突然调转鱼尾：“跟我来。但丑话说在前头，别指望殿下会听你说话——他最恨别人提‘火山’这俩字，一提就炸。”
“走！”林默对众人使个眼色，“二柱子带人看好船，赵伯跟着我，敖牙你在前面开路。”
敖牙“嗷”地应了一声，率先跳进海里，尾巴拍打着水面，开出条通路。林默和赵伯坐上小艇，跟着银发人鱼往雾深处划。
越往雾里走，硫磺味越浓，呛得人直咳嗽。水面上飘着不少焦黑的珊瑚碎片，偶尔还能看见翻着白肚皮的死鱼，都是被硫磺水毒死的。
“以前这地方可美了。”银发人鱼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低低的，“到处都是彩色的珊瑚，鱼群多的能把船都围起来。自从火山开始闹，就成这样了……”
林默没接话，心里却更确定了——特里同的狂怒，说到底是无能狂怒。他守着亚特兰蒂斯的荣光，却护不住自己的族人，这种无力感，怕是比火山还让他难受。
划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雾突然淡了，前面出现个巨大的海底洞穴，洞口被硫磺蒸汽笼罩着，白茫茫一片，还“咕嘟咕嘟”地冒泡。洞穴上方的岩壁上，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细看竟是人鱼的鳞片，不过大多都发黑了。
“殿下就在里面。”银发人鱼停在洞口，声音发颤，“我只能送你们到这，进去后……自求多福吧。”
林默刚想说话，洞穴里突然传来声震天响的海螺声，“呜——”的一声，震得水面都在抖。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水流从洞里冲出来，差点掀翻小艇。
“谁让你们提火山的？！”一个暴躁的声音从洞里传来，跟闷雷似的，“滚！都给我滚！”
赵伯赶紧稳住小艇，脸色发白：“东家，这……这能进去？”
林默望着洞穴里翻腾的硫磺蒸汽，又看了看水面上漂浮的死鱼，突然抓起块焦黑的珊瑚，朝着洞里喊：“特里同！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火山堵上！拿我们撒气算什么本事？！”
洞里的吼声突然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怂包！”林默故意提高嗓门，“守不住家园，只会欺负外人，还不如你手下的人鱼——她们至少敢跟火山较劲，你呢？就知道躲在洞里吹海螺！”
“找死！”洞里传来怒吼，一道水柱“唰”地射出来，直奔小艇。敖牙眼疾手快，猛地用尾巴一拍水面，小艇“嗖”地往旁边躲开，水柱擦着艇边砸在水里，溅起丈高的浪。
银发人鱼吓得躲到礁石后面，连连摆手：“我就说他会炸吧……”
林默却笑了。越是暴躁，越说明被说中了痛处。她站起身，对着洞穴喊：“我知道你想救族人，想保住亚特兰蒂斯的遗迹！我能帮你，但你得先让我看看火山口的情况！”
洞穴里又安静了。硫磺蒸汽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水面却平静下来，连浪都不翻了。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洞穴里才传来特里同闷闷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暴躁，多了点犹豫：“……进来吧。但要是敢耍花样，我就让你变成桅杆上的新骨头。”
林默对赵伯使个眼色，拿起船桨：“走，进去看看这位海神殿下，到底有多能耐。”
小艇慢慢划进洞穴，里面比想象中还大，岩壁上布满了裂缝，硫磺水正从缝里往外渗，把石头都泡成了黄色。洞穴最深处有个巨大的阴影，长着鱼尾巴，上半身是人形，手里还攥着个海螺壳——不用问，准是特里同。
林默跳下小艇，踩着湿漉漉的岩石往前走，心里清楚，能不能堵住硫磺泉，能不能让这暴躁的海神冷静下来，就看接下来这步棋了。
毕竟，对付狂怒最好的办法，从来不是硬碰硬，而是让他明白——你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