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文家的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赵常威看着三个堂弟妹，目光死死地盯着桌面，小喉咙里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本来还想等在厨房忙活的三婶张桂兰一起，可看到三小只那馋样，口水都快滴到菜盆里了，只好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光看着了，咱先吃吧。\"
\"耶！吃肉咯！\"
赵常川一听这话，简直像得到了特赦，立马伸手就去盘子里抓了一大块炖羊肉。他也顾不上烫，一边不停地对着肉吹气，一边急吼吼地就往嘴里塞。
看着儿子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赵德文气得脸都绿了。他\"啪\"地一巴掌拍在赵常川的后脑勺上，没好气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爹娘平时怎么教你的？筷子呢？动不动就上手！还有，过年不是才吃过肉吗？搞得跟几辈子没吃过似的！\"
赵常宇看到弟弟挨了揍，吓得脖子一缩。本来还在懊恼自己慢了一步，没抢到第一块肉，这会儿顿时庆幸起来，暗自觉得还是稳妥点好。
就在这时，张桂兰端着一锅玉米糊糊从厨房走出来。她一眼就看出赵德文那巴掌根本没用力，纯属挠痒痒，顿时脸色一沉，语气不悦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舍不得打就别动手，别在这儿给孩子挠痒痒！怎么，怕他皮太厚，打疼了你的手？\"
说完，她\"咚\"的一声，把陶盆重重地墩在桌子上，然后抬头狠狠瞪了一眼还缩着脖子的赵常川。
看到娘真的生气了，别说那两个吓得噤若寒蝉的兄弟俩，就连坐在赵常威腿上的赵小欢，小小的身体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所谓一叶知秋，从这个小细节就能看出，张桂兰在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
\"好了好了，我都已经揍过了，你就别再说了。\"赵德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那也叫揍？\"张桂兰冷笑一声，\"他们平时敢这么放肆，不都是被你这么'揍'出来的？\"
\"我...我一个大男人教育儿子，还...还用得着你教？\"赵德文可能觉得家里有客人，不想太丢面子，难得硬着头皮反驳了两句。
可张桂兰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要是真靠他那软弱的性子教孩子，迟早得把孩子教废了！
\"哟，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大男人了？\"张桂兰双手叉腰，连珠炮似的说道，\"怎么在你大哥赵德武面前，就从来没见你这么硬气过？上次大嫂骂咱儿子，你怎么不敢开口反驳？还有过完年你娘来要学费，你怎么也不敢硬气一回？要不是我硬着头皮回了趟娘家借钱，小宇和小川现在怕是都跟着你去挑水了！\"
这一番话怼得赵德文哑口无言，只好乖乖地低下了头，刚才那点硬气劲儿早就烟消云散了。
赵常川手里拿着那块羊肉，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高老四偷偷瞥了一眼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的赵德文，又看了看坐一旁事不关己、仿佛在看戏的赵常威。
他觉得自己作为上河村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村长，这时候得站出来充当和事佬，于是清了清嗓子劝道：\"行了行了，赵家妹子。我看德文这次也不算错，总不能每次都跟你似的，动不动就抄家伙吧？谁家教育孩子跟你一样，只知道打不知道教啊？得劳逸结合，跟读书人似的，该打也得该教，对吧？就连我那出了名严厉的爹，下手都没你这么快准狠，他至少还会先问清楚我犯了什么错，才决定打多重呢。哪像你，上来就揍，不问青红皂白，这样孩子只知道疼，根本不知道错在哪！\"
高老四说完，还颇为得意地扫了一圈，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理有据，肯定能镇住场子。
不料张桂兰只是轻蔑地笑了笑，用脚轻轻踢了踢耷拉着脑袋的赵德文，说道：\"听到没？要是你也想学老村长那套，将来咱儿子找不到媳妇，你就高兴了？\"
\"别别别！咱可别学他！\"一听这话，赵德文赶紧抬起头，连连摆手，\"媳妇，咱家以后都听你的！别说那俩小子了，就算是我，你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你...你们简直不可理喻！\"高老四被气得差点跳起来。
\"哈哈哈，高老四啊，不是我说你。\"赵常威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好好当你的老光棍不就完了，非得凑上来教别人怎么教育孩子？\"
他心里暗忖：张桂兰的教育方式就算再怎么有争议，但赵德文家的孩子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懂事，哪家不竖起大拇指？人家的教育成果都得到公认了，你还跳出来指手画脚，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呵呵呵，常威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张桂兰也跟着打趣，\"除了会写俩字，他一个老光棍懂个屁的教育孩子！\"
\"就是这个理！\"赵常威附和道，\"三叔，有事你就听三婶的准没错。三婶还能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张桂兰，半开玩笑地说：\"三婶，现在能安心吃饭了吧？你们刚才该不会是想赶我走，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吧？\"
张桂兰一听，伸手就在赵常威胳膊上拍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瞎说什么呢！就算你这两年没想着我们，咱老赵家也不能不认你这个侄子啊！\"
说完，她又瞪了赵常川一眼，冷哼道：\"还不赶紧去洗手吃饭！\"
赵常川如蒙大赦，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经过赵常威身边时，还不忘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他心里门儿清，要不是二哥及时开口打圆场，就算现在能蒙混过关，晚上也少不了一顿好打。在他们老赵家，除了眼前这位二哥，就算是爷爷奶奶，在娘面前也没多少面子。
\"来，常威，你就吃这么点哪够？多吃点这个肚腩肉，肥而不腻！\"张桂兰热情地给赵常威碗里夹了一大块羊肉。
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的羊肉，赵常威却有些哭笑不得，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他看着桌上那一大锅除了盐味，几乎没有任何调料的羊汤，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野味的腥味本就比普通家畜重，再舍不得下料，那股膻味简直让人上头。
可看着一桌子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剩下的肉，大多都悄悄夹给了腿上的赵小欢。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张桂兰突然开口道：\"对了，常威。那两颗白菜我已经炖了，但你带来的那袋棒子面和大米我没动。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那东西金贵着呢，我们可不能收。\"
\"三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赵常威连忙摆手，\"东西都带来了，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
张桂兰还想再说什么，赵常威赶紧抢在她前面说道：\"三婶，您该不会是信了村里那些闲话，怕这东西会牵连到您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三婶我还能不信你，去信那些外人的嚼舌根？\"张桂兰有些不高兴了。
\"那就别再提让我带回去的话了。\"赵常威趁热打铁，\"您自己都说了，咱不是外人，对吧？\"
\"唉，那好吧，东西我就留下了。\"张桂兰叹了口气，见赵常威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不过剩下的这些肉，你可得拿回去。\"
\"三婶，您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赵常威拍了拍胸脯，\"我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会缺肉。\"
张桂兰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不再提了。
\"谁说不缺肉啊？我就缺！\"一直闷头吃饭的高老四，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还下意识地吮了吮手指头。
\"你还缺个婆娘呢！\"张桂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质问道，\"不说我还忘了，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妹子，怎么回事啊？\"
\"额...那什么...她看不上我呗。\"高老四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
张桂兰眉头一挑，语气瞬间变得阴森起来：\"哦？是吗？可她前两天还跟我说，觉得你人挺不错，挺投缘的呢。\"
高老四见状，索性心一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厚着脸皮说道：\"我不喜欢头圆的，我就喜欢方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