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右下角的指令提示尚未消散,陈御风已拔出钢笔。他没有回头,脚步未停,径直穿过控制室侧门,走入电梯井通道。身后传来周子豪低沉的确认声,张建军在调度通讯频道中下令封锁设备间,但他不再回应。钢笔被稳稳收回左胸口袋,指尖触到底部金属环的冷硬质感。
电梯上升,数字跳至“18”时停下。门开,天台入口的防风铁门半掩,边缘锈迹斑驳。他推门而出,风迎面扑来,夹着远处警笛的余音。
沈明远被押在楼下警车后座,额头抵着车窗,指节因用力抓握座椅而发白。车顶残留一块黑色塑料碎片——那是飞鹰集团U盘的残骸。陈御风走向护栏,低头看了一眼,抬脚将脚边最后一片碎片踢下楼。它在空中翻转数次,撞上警车顶棚,发出清脆一响。沈明远猛然抬头,目光穿透玻璃与他对视。
“你们永远造不出真正的五代机!”他的吼声被风撕碎,却仍清晰传来,“没有我们的技术代持,你们连图纸都看不懂!”
陈御风未动。他左手伸进口袋,思维接入飞行王朝系统。界面无声展开,日志流快速滚动:【维护终端04——物理断开,信号源失效】。他闭眼两秒,再睁时已无波动。右手轻抚护栏边缘,铁皮剥落处露出内层钢筋,像被什么利器刮过。
就在此刻,头顶三米处空气微颤,一道全息投影自行浮现。画面中是东欧某监狱审讯室,赵天翔坐在铁桌后,面容憔悴,左颊有道新伤。他抬头直视镜头,声音平稳:“我承认,自2003年起,我方通过沈氏集团前技术总监林振邦,获取其未经申报的航发试验数据……所有关键参数均经加密通道传回境外实验室。”
画面切换,一张泛黄文件扫描件出现,标题为《wS-10b核心机初步测试报告》,落款单位为“沈氏航空研究院”,日期是2004年6月。签名栏赫然写着一个名字,笔迹熟悉得令人窒息。
沈昭华从楼梯口走出,香槟色西装被风吹得紧贴身形。她站定在陈御风右侧,目光落在投影上,手指缓缓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赵天翔继续陈述:“2006年,林振邦因资金链断裂,主动提出以‘技术托管’名义接受境外资助。沈氏集团董事会默许该协议,条件是每年向其支付‘咨询费’。此后十年,国产航发研发方向始终受控于外方评估体系。”
画面再次切换,是一段模糊的飞行记录仪回放:一架试飞机在爬升阶段突然失速,发动机喘振报警连续闪烁。最后三秒,驾驶舱内传来一句断续录音:“推力……不对……不是故障……是被……”
投影戛然而止。
沈昭华依旧站着,呼吸略重。她缓缓抬起左手,摘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夕阳正沉入城市西缘,霞光如熔金泼洒,戒指在掌心映出温润绿芒。
她扬手欲抛。
一阵强风突袭,卷起她肩头发丝,戒指几乎脱手飞出。她手腕一晃,险些滑落。
陈御风迅速抬手,覆上她的腕部,稳住动作。两人短暂静止,风在耳边呼啸。沈昭华侧目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她调整角度,等风势稍缓,用力向上掷出。
戒指划破暮色,轨迹如飞鸟展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阳光穿过玉体,折射出七彩光晕,短暂悬停于天际。
就在那一瞬,云层裂开。
一架银灰色缩比模型自高空俯冲而下,机身流畅如刀锋,翼面前缘泛着微蓝电弧。它精准掠过戒指下方,距离不足半米,气流带动戒指轻微旋转,仿佛完成一次无声交接。
陈御风凝视那架模型。它并未减速,而是继续下压姿态,在接近医院主楼时猛然拉起,尾喷口爆发出炽白火焰,瞬间突破音障。冲击波扫过天台,铁门剧烈震颤。
沈明远在警车中疯狂拍打车窗,嘴上仍在重复那句话。但引擎已启动,警笛重鸣,车身缓缓驶离。
陈御风仍立于护栏旁,左手插在口袋中,握紧钢笔。沈昭华站在他身侧,右手缓缓收回胸前,片刻后,她将戒指重新戴回无名指。动作缓慢,却坚定。
天台另一侧,全息投影残留的最后一帧画面正在消散。赵天翔低头写下最后一行字,笔尖顿住。他抬起头,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陈御风忽然转身,面向投影残影。
沈昭华也同时侧身。
风更大了,吹动两人的衣角。远处,那架五代机模型已化作一个小点,融入渐暗的天空。北斗星群悄然浮现,其中一颗格外明亮。
陈御风开口,声音不高,却被风送得很远:“你说起点在哪?”
沈昭华没有回答。她望着戒指上的光泽,又抬头看向天空。
此时,医院主楼十八层某间病房的窗帘微微晃动。窗框边缘,一枚微型接收器指示灯短暂闪了一下蓝光,随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