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的手掌贴在防磁托盘边缘,烧焦的主板静卧其中,表面碳化层裂开细纹,像干涸河床。他的右臂残留着蓝液腐蚀后的灼痕,皮肤泛着金属般的灰白,指尖微微颤抖,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将托盘向前推了三厘米,正好卡入原告席前的固定槽位。
“启动离线验证协议。”他说,声音不高,却穿透法庭肃穆的空气。
周子豪坐在设备终端前,脸色仍显苍白,左手指节因长时间握紧操作杆而发青。他没有回应,只是按下量子时序仪的激活键。一道淡蓝色光柱自装置中心升起,在空中展开为立体时间轴图谱——无数数据流如星轨环绕,其中一段被高亮标记,精确指向七十二小时前的某个瞬间。
“这是赵天翔删除原始录音后0.3秒生成的数据包。”周子豪调出波形对比,“信号衰减曲线符合信息残影重构模型,误差小于千分之一。”
辩方律师立刻起身:“法官阁下,我方质疑该证据的合法性。所谓‘时间回声’不在现行证据法框架内,属于未经认证的技术推测,不具备司法效力。”
法官未立即回应,目光落在投影上那条微弱却稳定的波峰。
沈昭华站起,取出翡翠发簪轻点桌面,同步开启全息投影。国际航空安全公约第17条修正案草案浮现在大屏幕上,条款编号清晰标注,文字逐行滚动至关键段落:“当传统取证手段失效时,高维时序数据可作为辅助证据参考,前提是能证明其不可篡改性与独立生成路径。”
她声音清冷:“这不是请求特例,而是履行我们三年前提交的技术透明化提案。若法律拒绝承认已被验证的科学事实,那么它保护的就不是正义,而是漏洞。”
陪审团中数名技术委员交换眼神,一人低声记录。
辩方再次抗议:“这是一次危险的先例!允许用未来科技定义过去行为,等于赋予某些人 rewriting 历史的能力。”
“rewrite?”陈御风第一次开口,目光直视对方,“你们删除数据时,有没有想过这是在抹除历史?我们只是把它找回来。”
他抬手示意周子豪。
屏幕切换,播放录音片段。赵天翔的声音清晰传出:“只要他们敢用量子回溯,就说伪造……叶婉晴,记住,必须由第三方机构提出质疑。”
时间戳同步显示:2025年4月18日23:17:04,正是系统日志记录的删除操作完成后的第0.3秒。
法庭内一片寂静。
辩方律师转向法官:“即便如此,该设备来源不明,无法确认是否经过外部干预。”
陈御风从内袋取出一枚微型芯片,边缘带有熔融痕迹,是服务器残骸中提取的抗辐射核心。他将其插入读取端口,同时输入一串十六位数字——那是他在进入海牙前于机场签到获得的临时通信豁免码。
主屏幕突然加载新画面:迪拜中转站监控影像,赵天翔与叶婉晴站在廊桥阴影处交谈。音频同步播放,内容与先前完全一致,且多出一句未被截取的对话:
“别忘了,他们的量子算法依赖初始锚点。只要污染那个坐标,整个回溯链都会崩塌。”
沈昭华轻声道:“这个坐标,就是我们在航校旧址激活的时空校正程序起点。”
法官终于敲响法槌:“本庭裁定,上述时空证据具备真实性与唯一性,采纳为正式呈堂证供。被告方不得再以技术原理未知为由质疑其合法性。”
辩方律师僵立原地。
陈御风缓缓收回芯片,指腹擦过表面一道细微划痕——那是他在最后一道激光封锁线下翻滚时留下的摩擦印记。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芯片放入密封袋,压在离线硬盘上方。
周子豪的手仍悬在量子时序仪的紧急终止键上,眼睛盯着实时监测图谱。突然,他瞳孔一缩。
“有异常读取请求。”他低声说,“来自外部Ip,伪装成法庭公证节点,正在尝试接入时间轴底层协议。”
陈御风不动声色,右手滑向飞行夹克内侧口袋,触碰到签到系统生成的临时权限密钥。他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真正的攻击,往往发生在规则确立之后。
沈昭华重新执笔,在记录本上写下“昭”字。最后一笔拉出飞鸟弧线,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纸面晕开一丝细小的叉状裂纹。
她抬起头,看向陈御风。
他点头。
周子豪按下加密隔离程序,量子图谱瞬间转入黑盒模式,所有对外接口强制关闭。与此同时,陈御风将密钥插入便携终端,激活隐藏信道——这是系统推送的“司法场所应急响应协议”,允许五小时内对特定威胁源实施反向追踪。
屏幕闪烁,一个匿名地址浮出水面,归属地显示为南非某地下数据中心,与此前被捕获的极地量子信道终点完全重合。
“他们在监视庭审。”周子豪说。
“早就开始了。”陈御风盯着那个跳动的Ip地址,“从我们走出机房那一刻。”
他没有关闭追踪界面,反而扩大扫描范围,反向注入一组伪装数据包,模拟量子时序仪正在重构更早期的日志——包括赵天翔与境外资本签订协议的原始语音。
三分钟后,对方Ip出现短暂波动,疑似启动深层防御机制。
陈御风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沈昭华合上记录本,钢笔收进西装内袋。她的右手无名指轻轻摩挲翡翠戒指,仿佛在确认某种存在。
周子豪调整座椅位置,让身体完全挡住设备散热口。他的眼镜片蒙着薄雾,但视线始终锁定屏幕右下角的一个隐藏进程——名为Y.w.q.2043,正以极低频率发送脉冲信号。
陈御风低头看了眼手表,上海牌机械表的秒针正走过第十一格。
他抬起左手,按住烧焦主板的一角。
法庭大门外传来脚步声,节奏稳定,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