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终端右下角弹出系统提示：【飞行贡献值+800，来源：重大资本决策支持事件】。数值跳动的瞬间，他盯着那串数字，像是从电流中读出了某种重量。
他没问是谁、在哪、做了什么。但空气里有种变化——此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被斩断了，像一根绷到极限的钢索突然松脱。
他调出风洞数据包，准备明日三号机低速滑行测试的攻角序列。屏幕刚加载完毕，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昭华发来的简讯：“欧航的人今天找我谈收购。”
文字很短，语气平稳得像在通报天气。可他知道，能让她用这种克制方式提起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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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城国际金融中心b座68层，落地窗将城市灯火切割成几何光斑。沈昭华走进会客室时，对方已经坐在沙发上，手边一杯红酒泛着暗红光泽。
“沈小姐，久仰。”欧航集团亚洲区总裁起身，西装笔挺，笑容标准得如同演练过千遍，“我们一直关注沈氏航空板块的战略动向。”
她没有握手，径直落座，公文包放在膝上，指尖轻轻抚过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灯光下，那抹绿意沉静如深潭。
“你们想谈什么？”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对方的笑容微滞。
“投资回报率。”他晃了晃酒杯，“我们注意到贵方近期集中资源支持一个……大学生主导的航发项目。”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坦白说，这在业内看来有些冒险。”
“所以你们来了。”她说。
“是合作的机会。”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我们可以出三倍估值收购这项技术，由欧航完成后续产业化。对沈氏而言，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
沈昭华静静看着他，然后缓缓摘下戒指，轻轻放在玻璃茶几上。动作极轻，却像落下一块铁砧。
“2006年3月17日，我父亲驾驶ARJ-700支线客机执行试飞任务。”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像刻出来的，“起飞爬升至3200米时，左发突发喘振，推力骤降。他试图返航，但在秦岭山区失去控制。”
对方眉头微动，似要开口。
她抬手制止：“你们称那款发动机为‘成本优化方案’，减配了高压涡轮冷却通道和全权限数字控制系统。而它装进的，是我父亲的飞机。”
室内短暂寂静。窗外风声穿过高楼缝隙，发出低频嗡鸣。
“你们卖的不是技术。”她盯着他的眼睛，“是漏洞。是隐患。是别人拿命去填的‘可控风险’。”
“沈小姐，过去的事——”
“不是过去。”她打断，“是你们现在还在做的事。只是换了个名字，换个市场，继续把次品包装成先进方案，卖给需要技术却无力自研的国家。”
她将戒指重新戴回手指，动作坚定。“而我现在支持的这个人，他在做的，是让下一代飞行员不用再因为别人的‘省成本’而死。”
对方冷笑一声：“你以为靠一个学生就能打破格局？航空工业是体系战，不是个人英雄主义。”
“十年前你们也这么说。”她站起身，整理袖口，微型飞机胸针在灯下闪过一道银光，“当时你们断言华夏十年内做不出自己的大推力核心机。现在呢？”
她走向门口，脚步稳定。
“我不是来谈交易的。”她停下，背对着他，“是来告诉你们——这条路，我们走定了。”
门关上前，她补了一句：“另外，从明天起，沈氏航空板块将冻结与欧航系所有技术协作备忘录。请贵方自行评估供应链调整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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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夜色如墨流淌。沈昭华靠在后座，闭眼片刻，才按下通讯键。
“法务部吗？明日召开董事会特别议程，主题：终止与欧航集团关联企业的全部联合研发协议。”她睁开眼，望着车窗倒映的城市光影，“另外，启动对近三年采购合同的技术合规复审，重点排查是否存在隐性绑定条款。”
电话挂断，司机低声问：“需要加派安保吗？他们可能会反制。”
“不必。”她说，“真正怕的人，不会动手。他们会等我们自己放弃。”
她打开平板，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夹，名为“苍穹-A”。里面是陈御风团队近三个月提交的技术进展摘要，最新一条记录显示：风洞模拟验证通过，非线性气流响应模型误差率降至1.8%。
她点开附件，看到一组动态压力分布图，旋即想起那个年轻人总在图纸边缘写满参数的样子。还有他在旋转餐厅放飞微型航模时，眼中那种近乎执拗的光。
她忽然觉得，这不是投资。
是接续。
接续她父亲没能完成的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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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陈御风正逐帧比对模拟数据。屏幕上，进气道唇口区域的扰动曲线不断跳动，系统持续标注红色预警框。他调出底层逻辑层，发现算法已自动启用预判补偿机制，提前调整前缘弯度0.28毫米。
这不是他设定的。
是系统基于某种外部变量触发的自主响应。
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十七分。桌角的咖啡早已凉透，杯底残留一圈褐色痕迹。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沈昭华的语音消息。
他点开。
“刚才见了欧航的人。”她的声音清晰冷静，“他们想买断技术，被我拒绝了。理由提到了你，也提到了我父亲。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但我已经切断他们的合作路径。”
停顿两秒。
“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难走。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我们的未来拿去当筹码。”
语音结束。
他没回信，只是将这段录音拖入加密分区，命名为“支撑点”。
然后重新聚焦屏幕，调出三号机飞控芯片的校验接口。他输入一串指令，准备将新版本算法写入固件。
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时，系统界面再度浮现：【检测到高强度资本博弈事件后续影响】
【判定结果：有效维护核心技术独立性】
【飞行贡献值+500】
数值跳动完毕，主屏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提示：【风洞模型第4级演算节点出现非预期收敛趋势，建议引入真实气流反馈进行交叉验证】
他皱眉。这意味着纯模拟已接近极限，必须进入实体风洞测试阶段。
他起身走到储物柜前，取出一块黑色外壳的便携式数据记录仪。这是张建军早前交给他的军用级设备，能承受极端振动与电磁干扰。
他检查电源、接口、存储状态，确认无误后放入背包。
明天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风洞实验室排期。
他最后扫了眼仍在运行的模拟界面，进气道内的螺旋气流愈发剧烈，几乎要撕裂边界层。
他关闭主控台，拉灭操作灯。
黑暗中，只有终端指示灯还在规律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