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号”在寂静的星海中航行，船舱内的气氛却比外面的真空还要沉闷几分。凌九霄专注于研究星图和战术，试图用忙碌掩盖与师父之间的尴尬；楚逍遥的魂体依旧颜色黯淡，飘在辰儿旁边，沉默得让人心疼；白芷薇则一边照顾被吓到的辰儿，一边继续分拣药材，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就在这时，飞船的通讯器响起一阵欢快又略带急促的提示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是星月姐？”凌九霄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沈星月怎么会联系他们？他顺手接通了通讯。
光屏亮起，沈星月的影像出现。她似乎在一个忙碌无比的环境里，背景是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嘈杂的叫价声，像是某个大型交易所。她本人依旧明艳照人，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但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复杂。
“哟！还没到呢？你们这云舟速度不行啊，改天本小姐给你们介绍个改装店，打骨折！”她一开口，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腔调，仿佛之前送行时那点微妙情绪从未存在过。
凌九霄无奈一笑：“已经是最快速度了。沈大小姐有何指教？不会是专门来嘲笑我们座驾的吧？”
“切，本小姐忙得很，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哪有空嘲笑你？”沈星月甩了甩头发，眼神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凌九霄身旁的白芷薇，看到她正在温柔地给辰儿擦脸，动作自然亲昵。她心里莫名地刺了一下，像是被细小的针扎过。
她迅速移开目光，语气变得“公事公办”：“听着，塞外那边现在乱得很，除了打仗，物资也紧缺得要命，尤其是高品质的疗伤药、能源核心、还有御寒的符文装备，价格炒得比天还高！”
她顿了顿，似乎在查看什么数据，语速飞快：“我呢，刚好最近做了几笔小买卖，手头有点闲钱，又刚好认识几个跑塞外线路的佣兵团和商会…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份上，就顺便…嗯…投资了一下下塞外的物资市场。”
说着，她传输过来一份加密的物资清单和几个坐标点：“喏，这是第一批，大概三天后能运抵铁壁关附近的黑风谷。里面有‘黑曜石佣兵团’押送的一批特效金疮药和灵能护符；‘雪狼商会’负责的五百箱高能压缩口粮和抗寒药剂；还有…咳咳，我私人赞助的十台最新款‘小太阳’便携式供暖器。”
清单上的物资数量庞大，种类齐全，几乎涵盖了战场急需的所有门类，价值堪称天文数字！这哪里是“投资了一下下”，这简直是搬来了半个移动军需库！
凌九霄和白芷薇都愣住了，被这份“厚礼”惊得说不出话。
“星月…这…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白芷薇连忙开口，她深知这份人情有多大。
“打住！”沈星月立刻打断她，扬起下巴，摆出一副标准的“赌场大小姐”傲慢脸，“谁说是白送给你们的？想得美！这都是要算钱的！等仗打完了，按市场最高价…再加三成利息，连本带利还给本小姐！一分都不能少！听到没，凌九霄？”
她故意用凶巴巴的眼神瞪向凌九霄，仿佛真是个锱铢必较的债主。
凌九霄看着她那副“嘴硬心软”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他岂会不知，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将如此庞大的物资精准送往前线，需要动用多么庞大的人脉和资源，承担多大的风险？所谓的“市场价”，不过是她维护自己那点小骄傲的借口罢了。
他郑重地点点头：“好！一定还！连本带利！”
“这还差不多！”沈星月哼了一声，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她又看似随意地补充道：“哦，对了，押运的佣兵团和商会我都打点过了，领头的都知道认你这张脸。到时候直接对接就行…省得你们人生地不熟被坑。”
考虑得如此周到细致。
说完正事，气氛有了一瞬间的沉默。沈星月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白芷薇，看到她正对凌九霄露出一个温柔感激的笑容，而凌九霄也回以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自然流露。
那股熟悉的、微酸的涩意又涌了上来，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她猛地甩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语气重新变得轻快（甚至有点过度）：“行了！事儿说完了！本小姐忙去了！你们…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吧！别傻乎乎地往前冲，刀剑无眼，挂了可没人替你还债！”
最后一句，带着她特有的、别扭的关心。
就在她准备结束通讯时，一直安静待在白芷薇怀里的辰儿，忽然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朝着光屏喊：“星月姨姨！你不跟我们一起打坏蛋吗？辰儿想你了！”
小家伙还记得这个经常偷偷塞给他糖吃、带他玩好玩游戏的漂亮姨姨。
辰儿这一嗓子，让沈星月准备按掉通讯的手瞬间僵住。
她看着辰儿那纯真无邪、满是期待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姨姨马上来”…
但她的目光再次掠过凌九霄和白芷薇并肩而立的身影，那点冲动迅速冷却下来。
她扯出一个灿烂却难掩落寞的笑容，对着辰儿挥挥手：“哎呀，辰儿乖，姨姨倒是想去呢！但姨姨的赌坊最近生意太好了，忙得脱不开身啊！欠了那么多钱，不得好好赚钱讨债嘛！”
她像是在对辰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等你们回来了，姨姨请你们吃最好的星空蛋糕！管够！”她飞快地说完，仿佛生怕自己后悔，“走了！”
通讯瞬间被切断，光屏暗了下去。
船舱内恢复了安静，似乎比之前更加沉寂了。
白芷薇轻轻叹了口气，她心思细腻，如何感觉不到沈星月那隐藏的很好的情绪？她看向凌九霄，轻声道：“星月她…其实很想来的吧？这份人情，我们欠大了。”
凌九霄沉默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复杂。他并非木头，只是心有所属，无法回应其他。沈星月的这份深情厚谊，他只能铭记于心，将来以另一种方式报答。
“啧…”角落里，传来楚逍遥一声几不可闻的咂嘴声，他魂体的颜色似乎更灰暗了一点，低声嘟囔（只有自己听得见）：“情债也是债啊…傻小子…唉…”
就在这时，凌九霄的私人通讯器又闪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沈星月的加密文字信息，只有短短一句话：
【“黑风谷往西三百里，有一处废弃的古代驿站，下方可能有直通铁壁关内部的秘密暗道，地图附后。慎用。别忘了还钱！——债主沈。”】
又是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
凌九霄握紧了通讯器，心中暖流与责任感交织。他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星辰，目光愈发坚定。
前路艰险，但他并非独行。
这份看似别扭实则沉甸甸的情谊，他收下了。
“加速！目标，铁壁关！”他沉声对云舟智能下达指令。
“破军号”尾部喷出耀眼的蓝焰，速度再次提升，如同一支银色的利箭，射向那片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而遥远的后方，繁华的星际交易所内，沈星月关闭了所有通讯界面，独自坐在奢华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星河，许久没有动弹。桌上，一枚用来占卜的骰子，静静地显示着“一点”。
她拿起骰子，在指尖把玩，最终自嘲地笑了笑，将骰子扔进抽屉最深处。
“沈星月啊沈星月…赌桌上你从不输钱，怎么偏偏就赌输了人心呢…”
低声的叹息，消散在昂贵的香氛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