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簌簌砸在顾昭后颈，归墟空间的震颤越来越剧烈，石壁裂缝里渗出的幽蓝光芒在众人脸上晃出鬼火似的光斑。
沈砚被老周的封印阵弹得撞在墙上，却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血污的嘴角扯出个笑：“顾昭，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点化万物吗？”
顾昭捂着发疼的胸口，银簪碎裂时的反震力还在体内翻涌。
他盯着沈砚泛青的牙龈，听见自己声音发哑：“你说什么？”
“因为你本就是归墟的钥匙。”沈砚的声音混着石壁崩裂的脆响，“当年初代守灵人在青铜门后捡到个婴儿，那孩子体内的混沌之力能沟通万灵——他们给你改了名字，封了记忆，把你养成修复师。知道为什么吗？”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等归墟之门再启，这把钥匙才能唤醒里面的力量。”
苏绾攥着顾昭胳膊的手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
顾昭偏头看她，发现她向来冷静的眼底浮着层水光，像被雷劈碎的湖面：“绾绾？”
“难怪……”厉婆婆突然踉跄后退一步，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腰间的铜铃，“难怪那些被邪念污染的灵噬器，只要你一碰就会苏醒。原来你根本不是普通修复师！”她浑浊的眼珠映着幽蓝光芒，活像两团烧糊的蜡。
老周始终沉默，直到此刻才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页。
顾昭一眼认出那是师父笔记的最后一页——三年前师父失踪前，他翻遍整间玉衡轩都没找到的残页。
老周将纸页递过来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年先生整理守灵人古籍，在卷末批注的。”
顾昭接过纸页，墨迹已经褪色，但“若归墟再启，唯钥匙可控其势”几个字依然刺得他眼睛发疼。
耳边的瀑布声突然变了，像是有人在水下念诵古老的咒语；鼻尖飘过熟悉的沉香味，那是师父修复室里常燃的线香；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青铜鼎上流动的纹路、裹着襁褓的婴儿、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将他放进檀木匣……
“原来是这样。”顾昭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绣帕。
茶渍还在右下角，那是师父煮茶时溅上的——原来不是巧合，是师父早知道他是谁，早知道这一天会来。
“现在明白你对古物的亲近感从何而来了？”沈砚撑着墙站起来，身后的青铜门裂缝里涌出更多幽蓝雾气，“他们把你当棋子，用修复师的身份困住你，却不知道……”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石壁上，“困不住的，混沌之力会自己找出口。就像你修复银簪时，那些被囚禁的灵体为什么会朝你飘？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你才是能解开一切的人。”
苏绾突然拽了拽顾昭的衣袖，声音轻得像要被震荡声吞没：“昭昭，空间撑不住了。我们先——”
“等等。”顾昭按住她的手，目光重新落在沈砚身上，“你说我有两个选择？”
沈砚的笑淡了些，眼里浮起某种顾昭从未见过的平静，像是终于能放下背负多年的枷锁：“要么用混沌之力彻底毁灭归墟，要么……继承它，成为新的守灵人。”他转身走向青铜门深处，每一步都踩碎地上的银簪灰烬，“选吧，顾昭。这扇门，只能由你关上，或者推开。”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被幽蓝雾气吞没了。
顾昭望着那团雾气，突然想起柳无霜消散前的眼神——不是悲悯，是替他难过，替他可惜，因为她早就知道，有些秘密一旦揭开，就再没有回头路。
“走！”苏绾突然用力拽他，头顶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再不走真的出不去了！”
顾昭被她拉着往出口跑，经过那只檀木匣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匣中闪过一道金光。
他猛地顿住脚步，挣脱苏绾的手，转身掀开匣盖——
最后一枚铜片正缓缓浮起，表面的锈迹像被风吹散的灰，露出下面清晰的刻字：“钥匙既现，归墟终启——择命之时，已在眼前。”
“昭昭！”苏绾的尖叫混着头顶的塌方声炸响。
顾昭攥紧绣帕，望着铜片上的字，喉间涌起股热流。
他不知道自己会选哪条路，但有一点很清楚——从今天起，玉衡轩的小学徒，要变成真正的钥匙了。
身后传来石块砸落的闷响，檀木匣在震动中跌落，铜片“当啷”一声撞在顾昭脚边。
他弯腰捡起，指尖触到刻字的瞬间，青铜门后传来一声绵长的、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苏醒般的低鸣。
苏绾的手再次攥住他手腕，这次的力道带着近乎疯狂的急切：“走！现在！”
顾昭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
他把铜片塞进衣袋，反手扣住她的手：“好，我们走——但等出去，有些事得好好聊聊。”
苏绾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却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两人跑过满地狼藉的归墟空间时，顾昭听见身后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某把锁，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