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掌心还在渗血，混着铁锈味的空气钻进鼻腔时，他后槽牙咬得发酸。
苏绾的战术手电扫过墙面的瞬间，他膝盖重重磕在石砖上——那些盘桓交错的星图纹路，竟与他掌心里青铜残片透出的灵脉完全重叠，像两根被命运拧在一起的线。
\"这星图......\"苏绾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度，指尖几乎要碰到墙面，又猛地缩回。
她另一只手攥着手机，镜头对准最清晰的那片星轨，\"我拍下来传给云起的古籍组，他们有宋代星象数据库。\"
顾昭没应声。
他从裤袋里摸出个磨得发旧的牛皮笔记本，封皮上\"玉衡轩·戊年修复录\"几个字被翻得卷了边。
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给他的笔记里，夹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师父站在归墟河边，怀里抱着半块青铜鼎片，鼎片上的纹路，和此刻掌心的、墙上的，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昭？\"苏绾碰了碰他肩膀。
他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在抖。
翻到笔记最后一页，师父用朱砂笔圈着段小字：\"二十八宿移位，非星变，乃灵枢。\"他盯着墙上星图，突然眯起眼——看似严丝合缝的星宿排列里，有三颗星的位置比标准星图偏了半指。
\"偏移的是轸宿、角宿......还有翼宿。\"他声音发哑，指甲重重叩在翼宿的位置，\"师父笔记里说，翼宿在《周礼·春官》里主'魂归'，是祭祀时连通阴阳的枢钮。\"
头顶传来闷响，像有什么重物砸在石门上。
苏绾的手机屏幕忽明忽暗，她侧耳听了听：\"至少五个人，用的是撬棍。\"话音未落，更剧烈的震动传来，石屑簌簌落进顾昭的衣领。
\"金牙李那孙子急了。\"顾昭扯下袖口缠在掌心，血立刻洇透了粗布，\"他们要是炸开石门，这密室里的东西......\"
\"先解星图。\"苏绾把手机塞回口袋，手电筒的光稳稳罩在翼宿上，\"我数过，外围岩层至少半米厚，爆破需要时间。\"
顾昭的手指在笔记和星图间来回移动。
师父笔记里夹着张归墟河的水文图，此刻在他脑子里与星图重叠——翼宿的位置，正好对应归墟河最深处的漩涡坐标。
他突然抓住苏绾的手腕，把笔记翻到画着鼎纹的那页：\"看这个，鼎足的弧度和星图里翼宿的轨迹......\"
\"轰——\"
爆炸声震得两人踉跄。
苏绾的手电掉在地上，光圈乱晃间照见石门外透进的微光——金牙李他们炸开了外层岩石，露出道半人高的裂缝。
唐掌柜的影子贴在裂缝口，声音带着哭腔：\"顾先生！
我儿子还在刀疤刘手里......他们说只要引你进归墟山，就放了我家小涛......\"
\"老宋头委托修复的青铜镜，也是你们设的局？\"顾昭喉咙发紧。
三天前老宋头说祖上传的青铜镜裂了，结果镜背刻着指向归墟山的暗纹——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引到这里。
\"那镜子是金牙李塞给我的！\"唐掌柜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就是个拉纤的中介，能怎么办？
可顾先生，你师父......\"他顿了顿，裂缝外传来金牙李的骂声，\"那老东西三年前在归墟河底布的封印，是他自愿的！
他说'守灵人该有个了断'，我亲耳听见的！\"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年前师父说去归墟河\"找块老玉\"，结果只留了半块青铜残片在修复台上。
他猛地站起来，掌心的伤疼得钻心，却抵不过心口那股钝痛：\"你还知道什么？\"
\"闭嘴！\"金牙李的声音更近了，\"再废话老子现在就去砸了你家小涛的腿！\"
顾昭攥紧笔记，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的伤口。
他转向墙上的星图，翼宿的位置在手电光里泛着冷光。
苏绾捡起手电，光束正好罩住他发颤的指尖：\"要试吗？\"
\"试。\"顾昭咬着牙按上翼宿符号。
密室突然发出闷吼，像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惊醒。
墙上的星图开始缓缓旋转，原本分散的星宿连成线，最终在头顶的穹顶拼出个六芒星阵——正是师父笔记里画过的\"守灵誓约\"封印图。
\"暗门！\"苏绾拽了拽他胳膊。
角落的石墙发出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露出缝隙，里面透出幽蓝的光。
两人刚钻进去，身后就传来重物撞门的巨响。
顾昭回头时，看见金牙李的金牙在裂缝里闪了闪：\"跑啊！
等老子抓住你们，先砍了这小娘们的手，再......\"
暗门闭合的瞬间，声音被彻底隔绝。
新密室比之前宽敞三倍，中央半埋着只青铜鼎，鼎身爬满绿锈，却挡不住那些深深刻进铜胎的铭文：\"九鼎归一，守灵再启。\"
顾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见过太多古物，但这只鼎的气息不一样——不是残灵的虚弱，不是活灵的鲜活，是某种更古老、更厚重的存在，像山，像河，像时间本身。
苏绾的手电光扫过鼎盖内侧，一行铭文在幽光里浮现：\"若有人寻得九鼎残片，请重启誓约。\"
\"九鼎......\"顾昭伸出手，指尖离鼎身还有半寸，鼎中突然腾起幽蓝火焰。
火焰里映出师父的脸，还是笔记里老照片的模样，却比记忆中清瘦许多：\"昭儿，如果你能走到这里......\"
\"师父！\"顾昭扑过去，手掌贴上鼎身。
青铜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他掌心的残片突然发烫，灵脉像活了似的顺着手臂往上窜。
苏绾按住他的肩，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顾昭，你的手......\"
他低头，看见残片的金光正顺着掌纹往鼎身的缺口里钻。
那缺口的形状，和他掌心的残片分毫不差。
\"昭儿，记住......\"火焰里的师父开口，声音混着青铜共振的嗡鸣，\"九鼎不存，守灵不继......\"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石屑如暴雨般落下。
苏绾拽着他往旁边躲，顾昭却盯着鼎身的缺口——那里正隐隐透出与他掌心里残片相同的金光，像两根跨越千年的弦，即将在某个瞬间，彻底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