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镇上青石板路还带着凉气,张小夏带着她娘、兰花姐和二嫂,推着装满家什的板车停在新铺子门口。
推开那扇雕着简单花纹的木门阳光斜斜照进来,映得地面的青砖都泛着光。
王凤英先把板车上的粗瓷碗搬进来,按大小分好:“深口的猪杂饭碗摞在灶台旁的矮柜上,宽边酸辣粉碗码在粉摊案子的竹篮里,都离灶火远些,免得烫着。”
她边说边小心扶着碗摞,生怕在光滑的青砖地上磕着。
兰花姐径直走到临街的木窗台前,这里被改成了简易的展示架。
她把小夏特地定制的陶瓷醋瓶、辣椒罐摆上去,瓶身迎着光,红的辣油、褐的陈醋看得分明;再把叠得整齐的粗布帕子放在下层,“路过的人从窗外就能看见,既好看,来买粉的乡亲们取作料也方便。”
二嫂跟着张小夏往铺子深处的灶台去,将新买的大铁锅稳稳架在灶上,把长柄铁勺、滤粉竹筛挂在灶壁的铁钩上。
又把盛猪杂的陶瓮、腌酸豆角的瓷坛搬进灶台旁的砖砌柜子里。
“坛坛罐罐得放稳妥,免得客人碰倒。”
王凤英则在中间忙碌,把四张方桌擦得锃亮,每张桌上摆上印着浅纹的粗瓷碟,碟里放着和竹制筷筒,筷筒里插着削得光滑的竹筷。
二嫂还从板车上搬下几个新做的木凳,凳面打磨得细腻,挨着桌子摆得整整齐齐。
最后收拾粉摊的案子。
张小夏把新定制的漏勺挂在案子上方的木架上,小漏勺对着细粉糊的陶盆,大漏勺挨着宽粉条的竹匾,旁边摆上带盖的白瓷碗,分别盛放香菜、蒜末和卤花生。
兰花姐帮着把新写的“猪杂饭”“酸辣粉”小木牌挂在对应摊位前,红漆字在木牌上格外显眼。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摆得整齐的碗碟、挂得端正的木牌上,粗瓷与原木的气息混在一处,满是镇上铺子的热闹劲儿。
“差不多,红薯粉我先问客如云匀了一些,后天是好日子,咱们后天开业。”
王凤英喜欢的不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怎么也看不够。
这么大一间铺子就是她闺女的了,跟做梦一样。
转眼,就到了开业那天。
老张头一家人都来了,一部分人坐隔壁村的牛车,一部分人坐自己的驴车。
大哥大嫂、二哥是第一次来,激动不已。
老张头特地去买了一挂鞭炮,铺子前挂了红绸,木门上贴着“开张大吉”的红纸,
王凤英把猪杂倒进锅里,灶膛里小火慢煨,猪杂独特的香气,引得路人好奇观望。
没过多久,粮行的王掌柜就领着伙计赶来,手里捧着个朱漆食盒:“小夏丫头,恭喜开业!这是我托人寻的上等香料,你留着。”
王淑云单独备了份礼,是一件她特地请绣娘赶制的苏绣襦裙,看见小夏,她赶紧把人往后面推。
“你今天可是掌柜,得穿的像样些,别天天穿你这粗布衣裳,来试试我给你挑的。”
张小夏不忍拂了淑云的好意,两人进房间换上。
“你看你,腰是腰,胸是胸,吃什么长成这样?”淑云看着肚兜下白嫩的皮肤,和隆起的弧度,羡慕的不行。
“哪个男人要是娶了你,不得夜夜笙歌。”
“淑云,你看你,刚认识时,不挺矜持的吗,现在啥话都讲。”
“我那时有感而发,啧啧啧,这也太大了,我的天。腰还细,我一个女人都羡慕的不行。”
张小夏再皮实终究是连男人手都没牵过的姑娘,受不住淑云这厮的调侃,耳垂通红。
“你还会害羞啊?”淑云惊奇。“雏儿就是不一样。来,我帮你把衣服穿上。”
幸亏有淑云在,不然这款式复杂的衣裳张小夏一时半会都穿不上。
“坐好,莫动。”淑云取过犀角梳,先将她散落的青丝细细梳顺,发间带着的晨露气息混着脂粉香,悄然漫开。
她左手托起发顶,右手分出三缕发丝,以打络的手法层层向上缠绕,每绕一圈便用银簪固定些许,待梳至顶心,又取过支嵌珠玉的发钗,从发髻中斜斜插入,固定住蓬松的发团。
又用自己带来的香粉稍微遮了下张小夏脸上的胎记。
“起身看看。”
张小夏转过身时,满室的光线似都被她拢了几分。月白底色的衣料衬得她肤色愈发明润,肩头至裙摆的缠枝莲绣纹,银线勾出的轮廓随动作轻晃,倒像是被她身上的鲜活气引活了,要顺着衣袂缠上发间。
她本就是明艳的长相此刻被发间珠钗的光一映,眼角便添了几分灵动。
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风一吹便贴在泛红的耳尖,她抬手去拢,指尖刚触到发丝,便忍不住弯了弯眼。
这一笑,眼角眉梢都跟着软下来,原本清亮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尾那点媚意化作细碎的光,像极了檐角晒太阳的小狐狸,带着点狡黠的甜。
连带着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和衣上盛放的莲花相映,明艳里裹着娇憨,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尖都跟着软了。
淑云看呆了。
“醒醒,看傻了?”
淑云回过神来,“天,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子。”
张小夏被淑云的啥样子逗乐了,“有这么夸张吗?看你眼睛都直了。”
“有,真有,都怪你天天灰头土脸不打扮。生生可惜了这一副好样貌。”
门外客如云的廖管家到了,身后跟着学徒抬着两坛好酒:“东家让我准备了些薄礼,祝你的铺子客似云来!”
王鹤安和赵子回并肩而来,前者递过一幅装裱好的“烟火长明”字画,后者拎着两摞细瓷碗:“知道你铺子里用得上,特意让瓷窑赶制的,祝开张顺利!”
桌上很快堆起了各色贺礼,红的绸、亮的瓷,看着就喜庆。
没一会青山跟着主子也来了。
他也精心准备了一份薄礼,一个精致带锁的木匣子,他觉得小夏姑娘肯定会喜欢,正好用来装钱。
主子两手空空,不知道有没有准备。
陆寒野进屋时,张小夏正好挑开门帘从里面出来。
眼神碰上时,陆寒野先是转开了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猛地看回去。
然后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