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翠翠看着王氏变脸的模样,心里泛着酸,却在张小夏递来的眼神里,悄悄挺直了腰杆。
李秀儿哼了一声,扶着她往屋里走:“早这样好好说话,哪来这么多事?非得装腔作势的,给谁看呢!”
阳光落在石桌上的点心包上,枣泥酥的甜香混着笋干的清冽,盖过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于翠翠踩着门槛往里走时,终于不用像从前那样低着头——她知道,往后再回娘家,有身边这些人护着,她再也不用忍气吞声了。
王氏假模假样的留吃饭,实则屁股挪都没挪一下,不停的抱怨家里日子不好过,没米下锅了,说于翠翠回娘家打秋风,带许多人。
几个人也懒得多坐,等于翠翠跟她爹说完话,就起身准备走了。
出院门时,于翠翠回头看了眼,她爹跟后娘站在一块,一脸讨好的笑着,手里拿着她给的300文钱,递给了她后娘。
没什么好说的,她尽了她该尽的责,算了。
李秀儿顺着妯娌的眼神看过去,生气的问:“翠翠,你后娘手里的钱是不是你的?”
“算了,怎么走吧。”
“算个球。”
李秀儿气势汹汹的冲上前,一把想过王氏手里的布袋:“你想钱想疯了吧,这是翠翠给她爹的,你凭什么拿着?”
王氏脸上瞬间黑了,“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家的事?”
“呵呵,我今天就管定了,不仅要管,我还要嚷嚷的你们全村都知道。快来看呐,这后娘要拿走女儿孝敬爹的钱了。”
左邻右舍探出脑袋来。
李秀儿把钱袋子摇的哗啦响:“以前我家翠翠不说,哪次回来没有带东西,里里外外的忙活,就这样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今天回来给她爹塞了些钱,我们这前脚出大门,后脚钱就到了她后娘的手里,做人做事太过分。”
邻居婆婆叹气:“王氏从小就待她们姐妹俩不好,我们当邻居的都看不过眼,要我说啊,翠翠以后还是少回来,没必要,她没善待过你们,老头子也是个睁眼瞎,有后娘就有了后爹。”
王氏气急:“我不要了,滚,赶紧滚,以后别回来。”
李秀儿不管她,把钱袋子塞进翠翠爹的手里:“麻烦拿好,哼。”
几人扬长而去。
路上李秀儿还在讲老二家的。
“你呀,就是没长嘴,要我拿根针回家都要嚷嚷,你说正好,你那后娘就在背后嚼舌根子,说你不带东西回家喽,不孝顺了,讲多了别人不就信了。”
张小夏认同的点点头:“该讲的还是要讲。”
驴车刚拐过两道田埂,于翠翠就红着眼眶往远处望——那片矮矮的土坯房,就是妹妹于兰花的婆家。
车还没停稳,她就掀着帘子要往下跳,被张小夏一把拉住:“别急,先看看情况。”
于兰花住的院子连扇像样的木门都没有,只用几根歪扭的木棍拦着,风一吹就“吱呀”晃。
张小夏拎着布包走在前头,包里的布匹是她特意挑的软和细棉布,烧鸡用油纸裹得严实,还冒着余温;
张老二扛着半袋精米,于翠翠手里提着白糖罐子,罐口封得紧,生怕洒出来。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混着女人的啜泣。
于翠翠心一紧,拨开木棍就往里闯。院里的土地上晾着几件打补丁的衣裳,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女人正蹲在灶台边烧火。
听见动静回头,正是于兰花——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袖口磨破了边,脸上还有块淡淡的淤青,看见于翠翠,眼睛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姐……”
两个扎着羊角辫的丫头闻声从屋里跑出来,看见人一脸的惊喜:“大姨。”
两个丫头大的10岁,小的9岁。
都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小脸蜡黄。
于翠翠一把拉住妹妹的手,指尖触到她胳膊上的硬茧和新旧交叠的伤痕,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兰花,他又打你了?”
于兰花咬着唇点头,眼泪砸在衣襟上:“昨儿他赌输了钱,回来就……”话没说完,就被张小夏递来的烧鸡打断。“先别说这些。”
张小夏把布包往灶台上放,掀开油纸,金黄的烧鸡露出来,油香瞬间飘满了小院,“我给你带了些布匹,给孩子做两件新衣裳;精米和白糖留着,给孩子熬粥喝。”
李秀儿看着屋里漏风的窗户,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杀千刀的,居然敢这么欺负人!他在哪儿?我找他去!”
“别去……”于兰花连忙拉住她,声音发颤,“他去镇上赌钱了,要是回来见着你们,又该闹了。”
张老二皱着眉,往灶台边的矮凳上一坐:“兰花,你不能总这么忍着。”
这话刚落,于翠翠攥着妹妹的手忽然收紧,指腹反复摩挲着她腕上的淤青,终是狠下心开口:“兰花,跟他和离吧。”
灶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于兰花骤变的脸色。
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慌乱,手不自觉地往回缩:“姐,不行……我要是和离了,村里人该怎么说?后娘那儿,我也回不去,两个丫头也大了有个和离的娘,以后怎么办。
再说,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肯放手?要是闹起来,他说不定会……”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大丫头放下手里的鸡腿,拉了拉于兰花的衣角:“娘,你和离吧,我跟妹妹不怕。”
于兰花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小孩家家的别瞎说……”
“走有什么不好?”张小夏从灶台上拿起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手上的油,声音沉却稳,“兰花姐,你看看你这日子过的——他赌钱输了就打你,你吃顿饱饭都要看他的脸色,孩子们跟着你担惊受怕,这日子,难道还要忍一辈子?
还有你两个闺女都渐渐大了,你不怕,他有天输红了眼,要卖孩子?”
“可我是女子啊……”于兰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离的女子哪有好下场?要么被人戳脊梁骨,要么只能回娘家,可后娘那样的人,怎么会容我?再说他要是报复,不光我遭殃,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