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睁开眼。
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布满蛛网的木质房梁，霉味混着尘土的气息钻进鼻腔，让他下意识皱紧眉头。他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是一块边缘磨损的旧地毯，图案模糊得只剩深浅不一的色块。
“醒了？”
一道沙哑的男声从房间角落传来。林昭循声望去，那里蜷缩着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头发油腻打结，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眼神里满是惊恐。除了他，房间里还有三个人：靠窗位置站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正反复擦拭着眼镜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门口处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双手插兜，却止不住地抖腿；最里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林昭，像是在观察实验样本。
“这是哪儿？”五感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完整。林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没有束缚感，但全身肌肉有些酸痛，像是被人打晕后拖过来的。他快速扫视整个房间：二十平米左右，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中央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电线裸露在外，随着电流发出“滋滋”的轻响。墙面斑驳，贴着几张泛黄的旧报纸，日期被撕得只剩“1998年”的字样。房门是厚重的铁门，没有门把手，只有一个带栅栏的观察窗，外面一片漆黑。
“不知道。”穿职业装的女人先开口，声音带着颤音，“我醒来就在这儿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我也是。”少年接话，语速飞快，“我记得我在网吧打游戏，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这儿了。你们谁认识我？或者知道这是绑架吗？我家有钱，他们要多少我都能让我爸给！”
没人接他的话。穿白大褂的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落在林昭身上：“你醒得最晚，醒来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拖拽声、说话声？”
林昭摇头，指尖却悄悄摸了摸口袋——手机不见了，钱包也没了，只有口袋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卡片，边缘很锋利。他不动声色地将卡片捏在手里，目光像精密的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墙角有个老式的座钟，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钟摆却还在轻微晃动；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搪瓷杯，杯底有褐色的痕迹，像是咖啡渍；靠近铁门的地方，有一道新鲜的划痕，长度大概十厘米，边缘整齐，像是用刀片划出来的。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房间没有通风口？”林昭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墙面，“而且白炽灯的亮度一直没变，既没有闪烁，也没有发热——正常的白炽灯通电后会发烫，但你们看，它的玻璃罩是凉的。”
众人愣了一下，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摸，刚碰到就缩了回来：“真的是凉的！这怎么可能？”
“还有座钟。”林昭走到座钟旁，蹲下身仔细观察，“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但钟摆还在动——正常情况下，钟摆停止摆动后，指针才会停下。而且这个座钟的外壳是铜制的，但边缘没有氧化痕迹，反而很亮，像是被人经常擦拭。”
穿白大褂的男人眼神变了变，走到林昭身边：“你观察得很仔细。我叫张医生，是市医院的内科医生。你呢？”
“林昭，做数据分析的。”林昭没有抬头，指尖划过座钟的底座——那里有一个微小的凹槽，形状像是字母“L”。他站起身，看向穿职业装的女人：“你呢？从事什么工作？”
“我叫苏玥，是翻译。”女人推了推眼镜，“主要翻译外文文献，尤其是历史类的。”
“我叫陈骁，是高中生。”少年挠了挠头，“刚才不好意思，我有点慌。”
最后剩下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他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我叫周予安，是程序员。”
林昭点点头，将手里的卡片拿出来——那是一张黑色的塑料卡片，正面没有任何图案，反面刻着一行小字：“规则一：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
“你们口袋里有没有这个？”林昭将卡片递给众人。张医生、苏玥和陈骁纷纷摸口袋，果然都掏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黑色卡片，只有周予安摇了摇头：“我没有。”
“你确定？”张医生皱起眉头，“再仔细找找，口袋内侧、衣服夹层都看看。”
周予安翻遍了全身的口袋，甚至把鞋子都脱了，还是没有找到卡片。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真的没有……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是不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或者……”
“不一定是按顺序。”林昭打断他，目光落在卡片上，“规则一：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这句话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我们相信规则一，就不能相信彼此说的话；但如果我们不相信规则一，又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苏玥若有所思：“这像是一个逻辑陷阱。比如‘我在说谎’这句话，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我就在说谎；如果我说的是假的，那我就是在说真话。”
“没错。”林昭走到铁门旁，透过观察窗往外看——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听到微弱的流水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而且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凉的白炽灯、会动的停摆座钟、没有通风口却不闷……这些可能都是线索，也可能是干扰项。”
陈骁突然指着茶几上的搪瓷杯：“那个杯子！刚才我没注意，现在看，杯底的咖啡渍形状很奇怪，像是一个箭头！”
众人围过去，果然看到杯底的褐色痕迹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箭头，指向沙发的方向。林昭走到沙发旁，蹲下身仔细检查沙发底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的开关是一个圆形的按钮，颜色和沙发布料几乎一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找到了。”林昭按下按钮，暗格弹开，里面放着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纸条上写着：“规则二：三点十五分，不要抬头看。”
“三点十五分？”陈骁看了一眼座钟，“座钟就停在三点十五分！而且现在……”他突然顿住，脸色煞白，“我们不知道现在的真实时间！万一现在就是三点十五分怎么办？”
没人说话。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白炽灯的“滋滋”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刺得人耳膜发疼。林昭拿起钥匙，那是一把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数字“1”。
“钥匙应该是开这个门的。”林昭走到铁门前，果然看到门上有一个钥匙孔，形状和钥匙匹配。他没有立刻插入钥匙，而是回头看向众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五个人会在这里？张医生是内科医生，苏玥是翻译，周予安是程序员，陈骁是高中生，我是数据分析……我们的职业没有任何关联，年龄也相差很大。”
张医生沉吟道：“可能是随机挑选的？或者……我们有某个共同点？”
“共同点。”林昭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比如，我们都在某个时间点失去了意识？或者，我们都去过某个地方？”
苏玥突然说：“我失去意识前，正在翻译一篇关于‘1998年空屋悬案’的文献。文献里说，1998年有五个人失踪在一间空屋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周予安的身体猛地一震：“我……我昨天刚接了一个私活，帮人修复1998年的一份旧数据，里面提到了‘空屋’这个词。”
陈骁咽了口唾沫：“我昨天在网吧，无意间点开了一个弹窗，里面是1998年的一张新闻图片，图片就是一间空屋……”
张医生和林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我也接触过1998年的相关事物。”
林昭的手指在钥匙上轻轻敲击：“看来不是随机的。1998年的空屋悬案，五个人，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完全吻合。而且这个房间里的报纸日期、座钟时间，都是1998年。”他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锁开了。
铁门缓缓打开，外面不是预想中的走廊或户外，而是另一间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一模一样的房间：同样的木质房梁、同样的水泥地、同样的白炽灯、同样的座钟……唯一不同的是，这间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和林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们。
“规则三：不要进入第二个房间。”
那个“林昭”开口说话，声音和林昭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