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是从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虚脱中缓缓醒来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连接着“共鸣仪”的躺椅上，头盔已经被取下了。全身的骨头像被拆过一遍，脑袋更是疼得像要裂开，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他猛地坐起，动作太快导致一阵眩晕，差点又栽回去。
“头儿！你醒了！”凯恩的声音传来，带着惊喜，“感觉怎么样？”
沈烬没理他，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旁边的医疗舱。凌朔依旧安静地躺着，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死白，监测仪上那条代表精神活跃度的曲线，虽然依旧微弱，却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律的波动！
“他……”沈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期待。
“情况稳定多了！”莉亚脸上也带着放松的神色，“泽维尔医生说，你成功地把凌指挥官的意识从深层沉寂中引导了出来，建立了稳定的精神锚点。现在，他可以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针对性治疗了。”
沈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被移开了一点。他挣扎着想下地，想去医疗舱边守着。
“你别乱动！”莉亚赶紧按住他，“你的精神力消耗巨大，需要休息！泽维尔医生交代了，接下来是他的工作。”
正说着，医疗舱的舱门无声滑开，泽维尔穿着无菌服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沈烬一眼，径直走到凌朔身边，开始操作医疗舱内部复杂的仪器。他的动作优雅而精准，手指不时轻柔地调整着凌朔头部附近的探针位置，或是查看他颈侧和手腕的生命体征监测贴片。
沈烬的眼睛死死盯着泽维尔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在凌朔身上动作，哪怕知道是在治疗，他心里也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和不爽。
尤其是当泽维尔微微俯身，靠近凌朔的脸，似乎在仔细观察他的瞳孔反应时，两人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碰！沈烬的拳头瞬间就硬了，差点就要冲过去。
“咳！”凯恩赶紧用力咳嗽一声，拼命给沈烬使眼色，示意他冷静。
泽维尔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后快要喷火的目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甚至用指尖轻轻拂开凌朔额前一丝散乱的银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恢复情况比预期好。”泽维尔淡淡地开口，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意识锚点很牢固，看来‘引子’的质量不错。”
他这话明明是在肯定沈烬的作用，但沈烬听着却更憋屈了。什么叫“引子的质量不错”？把他当什么了？药材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沈烬来说简直是煎熬。
泽维尔对凌朔进行了细致的治疗，包括一种需要直接接触额头的精密精神力疏导。沈烬看着泽维尔的手掌覆盖在凌朔的额头上，冰蓝色的微光流转，虽然知道是正经治疗，但心里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他像个困兽一样在医疗室外面的小空间里踱步，坐立不安。凯恩和莉亚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凯恩凑到莉亚耳边，用气声说，“看见没，头儿这醋吃的，都快赶上燃料舱的酸度了。”
莉亚忍着笑，低声道：“看来沈烬指挥官是彻底栽了。不过泽维尔医生确实……很有魅力，技术又好。”
“再好也没用！”凯恩立刻站队，“没听见头儿说吗？‘他是老子的’！霸气！”
两人一边假装忙碌，一边偷偷观察着沈烬的焦躁和泽维尔的从容，觉得这比看星际狗血剧还有意思。
终于，泽维尔结束了治疗，脱掉无菌服走了出来。他的额头也带着细微的汗珠，显然消耗不小。
“怎么样？”沈烬立刻冲上前问，语气硬邦邦的。
泽维尔擦了擦手，瞥了他一眼：“情况乐观。意识恢复速度很快，预计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苏醒。不过醒来后会很虚弱，需要静养。”
沈烬心里一喜，但看着泽维尔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忍不住刺了一句：“哼，算你有点本事。”
泽维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怕我治好了他，他就跟我走了？”
沈烬被戳中心事，脸一下子涨红了，梗着脖子：“放屁！他敢！”
“哦？”泽维尔挑眉，“那你紧张什么？”
“我……老子那是担心他的伤！”沈烬嘴硬。
凯恩和莉亚在后面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泽维尔没再逗他，转身去整理器械，留下一句：“守着吧。他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估计是你这个‘高质量的引子’。”
这话让沈烬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消了一半，甚至还有点……暗爽？
他不再理会泽维尔，重新回到医疗舱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人。
等待的时间依旧漫长，但心情已经完全不同。期待，紧张，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甜蜜和心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烬因为疲惫而有些昏昏欲睡时，他忽然看到，凌朔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沈烬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凌朔纤长的银色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许久的冰蓝色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目光有些涣散和迷茫，在舱内柔和的光线下适应了几秒，然后，仿佛有所感应般，缓缓地、准确地……落在了趴在玻璃上、一脸紧张期待的沈烬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凌朔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但沈烬看懂了那个口型。
那是一个无声的，带着虚弱和不确定的：
“……沈……烬？”